華虎不動,隨後默默將目光看向了龔曉霜,他訥訥道:“你......你有沒有?”
龔曉霜愣住,回望了過去,“有個屁,她那是心虛了知道不。”
華虎歎氣,“真的麼?”
華母跺了跺腳,“還管真的假的幹啥啊,我們今晚睡哪!”
華虎沉聲,“跟我來吧,我在外頭租了個院子。”
龔曉霜心裏仿佛有一團棉絮堵著似得,她知道華虎說的是哪裏,一定是那個賣酒女,他竟然還租了一個院子給她?
華宅,甘雲夢親自替師天音換上衣服,將額頭上的血跡擦幹,可惜還是損了她那清麗無雙的臉龐,華清如與華世宜跪在地上,姐妹兩個哭得快要脫力,還是楊嬤嬤將她們摟在懷裏哄著才緩過來。
“你們爹爹,走了四個月了吧。”甘雲夢突然道。
華清如點頭,“是,時常寄信來。”
“我會在這裏等著他。”甘雲夢輕歎息,望著師天音,她也曾經是羨慕著她的,她有丈夫的疼愛,而且還是亡夫唯一的一個妹妹,公公若在京中得知,他這一雙兒女,皆被奸人所害,心中該如何痛心?何況清如跟世宜還這麼小,她們又該如何在華家自處?
“夫人!”丫鬟急匆匆跑了回來,“夫人,不可掛白布了。”
“為何?”甘雲夢問道。
“女帝生了皇子,大赦天下,以示慶賀,若遇白事,不可大肆操辦。”
甘雲夢一愣,皇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既然女帝生了皇子,看來公公很快就會被放回來了,她打定主意後,便道:“既然不能大肆操辦,就在正堂設立靈堂,讓去給華慈送信的人,快馬加鞭去,還能趕得上見最後一麵。”
“夫人,去盛京起碼一個月,七天內,怕是......”
“試試吧,若見不著,恐怕遺憾終生。”甘雲夢閉上了眼睛,她便是那個連最後一麵都看不著的人,說話間,華世宜的小手拉住了甘雲夢的袖子。
“世宜?”
華世宜擦了擦眼睛,抽噎道:“大伯母的奸夫,叫黑二,身材比大伯父高一些,左邊臉上有一顆大黑痣,我見過,我不會忘。”
甘雲夢攬住了她,“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龔曉霜這條命,我要定了。”
華世宜撲進甘雲夢懷中,年紀還小的她,大多數對於這個舅母的印象就是嚴厲與嚴謹,可就是這樣幾近嚴苛的舅母,成了她們母女三人的守護神,她瘦弱的肩膀上,還要撐起整個師家。
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哄睡著了,甘雲夢站在正堂裏,看著這天慢慢暗下去,又慢慢的升起來,直到門口有人匆匆跑了回來,那是自家的小廝,甘雲夢認得出。
“夫人,人找到了,在西郊的市集裏,是個偷雞摸狗之輩,跟龔曉霜算是遠房親戚。”
“華虎他們去了哪裏?”
“好像在隔壁巷的一個小院裏,我聽見他們在爭吵,好似,華虎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那女人還有孩子,華家老夫人很高興,龔曉霜正在鬧。”
“把這個黑二好好看著,等華慈回來,再拎出來。”
“是。”
“咳咳咳咳......”楊嬤嬤心疼的給甘雲夢拿了個手爐,“夫人,折騰了一日,你要不休息會吧。”
“我不能休息,全靠一口氣吊著,我若是倒下了,師家就沒人了。”
“可老太爺不是快回來了麼?”
“老太爺如今一把年紀,中年喪子,晚年喪女,他禁不住的。”甘雲夢拉住了楊嬤嬤,凝神道:“照顧好世宜,師家將來,也許還要靠她了。”
“可她隻是個外孫女,早晚要嫁人的。”
“謝家在,就算是個外孫女,也是能遮蔽這小小師家的。”甘雲夢坐了下來,“我會把師家撐住,在鴻熙成年之前,老太爺倒了,我也不能倒。”
“是。”
甘雲夢繼續坐著與師天音為伴,好似這樣的大雪天,能讓她更清醒一般,師天音還很年輕,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麼皺紋,躺在那的時候很安逸,宛如生前的時候。
而就在華世宜含淚入睡之際,盛京謝家正在遭受著滅頂之災。
火,漫天大火燃燒著,順著屋簷往上衝,耳邊不斷的傳來慘叫聲,謝容被家中親衛夾在腋下突出重圍,溫熱的鮮血噴灑在他的臉上,他眼睜睜瞧著那群穿著兵士甲胄服製的人闖入了他家,他的眼睛瞪的很大,火光在他的瞳孔中閃現。
“護送少主!”謝容被人丟了出去,他眼睜睜瞧著剛才還護著自己的親衛被人砍掉了半個腦袋,那腦袋跟西瓜似得咕嚕嚕滾在地上,他的身子卻還立著,以護衛的形態替他擋著敵人,謝容的胸腔裏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咆哮,他要殺了那些人!
他手裏攥著一枚金鎖片,他牢牢記得他衝出來的時候,娘奄奄一息的拉著自己,對自己說,去師家,找師太傅,求他庇佑自己,他眼中好像沒有淚,可是心裏卻在滴血。
“少主!走啊!”親衛們上了馬,七八人護送他從別莊逃出,身後的追兵不斷,他牢牢攥著手中的鎖片,好像這個東西,能帶給他活著的希望一般。
他在密林之中穿梭,回頭望去,自家別院的火光幾乎照亮了半個夜空,謝容嚴重好似有滔天的恨意,他將畢生銘記這滅族之仇。
盛京的所有人家,都在看著東邊的那火龍,那是世代簪纓的謝家,那是掌握天下兵權的謝家,那是今晚剛在慶祝女帝得子的謝家。
華慈打開驛站的窗戶,望著底下的水龍隊飛快的往謝家趕去,不由大吃一驚,難道女帝這是防止外戚,準備卸磨殺驢?而就在此刻,城門大開的消息傳來,一切不屬於京官的地方官員皆連夜回管轄地,不得延誤。
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詭異,可是沒人敢說半個字,隻能默默收拾行囊,在那依舊不減的火勢之中,坐著車離開盛京。
而就在此刻的嶽陽高台上,冷眼觀看這一切的人玩味地捏住了手中的酒杯,“她以為打開城門,讓這些官員們回去,人多車多,就能護住那謝家的小崽子麼?給我斬草除根,聽到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