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大早就有人敲門，阿貴開門一看，張盎帶頭領著一隊人馬，馱著各色禮品親自上門拜訪。

昨日崔蘭溪威脅他的幾句話真管用，張盎很快就上道了。

阿貴朝張大人點頭笑了笑，給開了門請他們進去。

張盎這是第二次來王府，此處破敗凋零，房屋毀損嚴重，比尋常百姓家還不如，到了內院，崔蘭溪端坐在圈椅中看書，一邊有個小廝伺候著茶水，那小廝容貌秀麗，朝張大人微微一笑，顯得柔美萬分。

張盎一邊心底嘀咕著，一邊朝崔蘭溪請安：“王爺，昨兒您要的東西下官全都準備妥當，還有一份今年的收成表，您過過目，若是沒錯，今年的貢品再需個二十日就能備好，屆時下官派人再送來。”

崔蘭溪擱下手裏的書，瞥向張盎身後的人和東西，說：“辛苦張大人了，聖上最近也在催了，京城那邊老早就曉得今年江南大豐收，你若再沒有什麼動作，可就真的不對了。”

一聽聖上發了話，張盎暗自落了一身汗。

九王爺雖然身殘，真正認真起來，底下人也不得不聽他的。

張盎見九王爺身邊的小廝走向自己，小廝說：“請張大人隨我來，把東西擱在廂房裏即可。”

張盎道：“敢問小哥怎麼稱呼？”

“我叫阿笛，是王府的掌事。”

小廝脆生生地答。

張盎對阿笛印象深刻，福了福腰，隨她一道去了西廂房，打開門房門，張府的人魚貫而進，將各色禮品抬進房中擺好。

擺了滿滿的兩屋子東西，還有新鮮的魚蝦蟹，是拿大水缸抬來的，阿笛讓人擺到後廚門口去了，張大人率人離去後，她急得去瞧那些新鮮的魚蝦和大閘蟹，舔著嘴唇對崔蘭溪說：“這些東西一看就好吃極了，蝦子留不得太久就會死，今兒咱們就嘗一嘗。”

她心想，府上若有一口湖，引來活水注入，魚蝦便能多養一些時日，崔蘭溪聽她叨叨了半日，說：“我讓張盎派人過來挖個湖罷，看看哪裏合適，你選個地界。”

“張大人會聽你的吩咐麼？怎麼以前不見他這麼殷勤地伺候你？”

阿笛問。

“這些人都是人精，以前我日日在府上不出門，也沒過問豫章的瑣事，我不問，那些人自然就樂得清閑，當作我不存在，也不來請個安，都以為我是將死的一條狗。現在這個王爺主動去問起來，還拿聖上壓他們，他們不怕我也得怕聖上，他們的項上人頭可是聖上給的。”

“說白了，這些人是怕聖上而已。”

“對，他們隻是害怕我在聖上麵前說他們的壞話而已。”

“那你會說他們的壞話麼？”

崔蘭溪狡黠地看著阿笛：“這個事情，當然得說了，不說幾句，張盎怎麼肯老老實實地伺候咱們。”

阿笛不解，崔蘭溪當下便喚來了阿貴，兩人在北屋裏閉門說著話，阿笛也不知崔蘭溪對阿貴說了些什麼，阿貴出來時看了她一眼，便回倒座去，再出來時，寫了封信在手上，立刻出門送信去了驛站。

阿笛一人忙著收拾魚蝦，中午蒸了一盤大閘蟹，紅燒鯽魚兩條，一盤芙蓉蝦，雖是生活富足了，也不能浪費，四個人吃這些菜式就夠，她沒有再多做其他菜式。

崔蘭溪許久沒碰過河鮮，阿笛特意給他倒了一碗蛇酒，蛇酒剛泡下藥材，效果不大，味道卻很好。

他小口地喝著酒，夾起碗裏剝好的蝦肉，說：“南方的河鮮與海裏的蝦比起來，本王覺得海裏的味道更好。”

“公子那是不懂欣賞，河鮮的鮮在於甜，河鮮是甜味的，海裏的鮮在於香，又鹹又香。兩者不一樣，不過公子這樣的身體，更適合吃河鮮，這可是書上說的。”

“呀，短短幾日，你居然看了那麼多醫書，厲害了。”

他誇了一句。

“秋風起蟹黃肥，現在正是吃蟹的好時候。蟹肉寒涼，你吃些蟹黃就好，晚點我拿蟹殼熬粥，晚上就吃粥好了。”

她喋喋不休，給崔蘭溪剝了蝦子，又剝蟹，隻給他吃蟹黃，蟹肉分給了阿貴哥倆，哥倆許久沒吃這些河鮮，跟饕餮下凡一樣狼吞虎咽，連殼帶骨頭都吞下去。

崔蘭溪吃了些肉食，喝了碗粥，便淨手入屋，展開張盎交過來的清單一一查看，今年豫章大豐收，清單上寫水稻收回了一百三十五萬斤，魚蝦蟹統共有三千多萬斤，這可是一個大數目，不過他覺得裏頭肯定還有摻假的部分，張盎少寫了至少三分之一。

少寫了便可少交一些，中飽私囊，張盎當他是瞎了眼的死狗，好欺負。

阿笛端著熱茶進來：“公子，張大人還送了好些龍井，我給你煮了一壺，嘗嘗罷。”

“你過來，看看這份單子。”

崔蘭溪把清單交到阿笛手上，讓她看看有什麼不對勁沒有。

她展開這份長長的清單，不過片刻，就發現了問題：“今年豐產，稻米的價格很低，魚蝦的價格也不高，可是這單子上寫的市價比我問到的高了一倍，虛高價格是想少交點貢品罷。”

貢品是按照價格來上交的，價格越高，交的越少，價格越低，交的越多。

不想一個小丫頭都看得出門道，崔蘭溪對她刮目相看，道：“看樣子本王是得時不時地出遊一番，給這些人敲敲邊鼓，總想欺負本王，那可是不行的。”

阿笛不知他為何短時間內變化這般大，初相見時，他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一夕之間，竟然會為生活而做一些改變。

“公子，你怎麼突然去管底下人的事情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若早些這樣，府裏的人也不會都沒了，至少嬤嬤還是能留下來繼續照顧你的。”

她問。

他看著麵前的小丫頭，微笑道：“因為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我得養活你們三個人。”

三個人？

她往倒座的方向看去，難道阿貴哥倆也被他收攏了人心，他是如何做到的？

“阿貴他們願意聽你的差遣了，他們不是聖上的人麼？”

“因為他們想吃上你做的飯菜啊。”

誰不想過上更好的日子，阿貴哥倆想在這裏過得更好，隻有與九王爺崔蘭溪攜手，崔蘭溪也隻是讓他們在信的最後多寫幾句話而已，並不是多難的事情，何樂不為。

阿笛了然，給公子倒了杯茶：“張大人還送了一箱銀子過來，我數過了，有一千兩銀子，清單上都寫清楚，往後我再造個賬簿，每月整理一遍，給你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