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看著非常近,估摸著路程也不過半刻鐘,實際走起來費了一刻鐘時辰,二人抵達山坡下,繞到背麵,才看到山坡底下還有幾十棟民居。
高矮錯落的獨棟小院全部廢棄,不見炊煙不見人影,這個地方原先就叫做六眼井。
婆婆帶她來到民居的正中央,那裏有一塊寬敞的平地,地上鋪著青石板,以前這裏的住戶都是在此處浣洗,所有飲用水也從此處得來,六口井眼被巨石所封堵,輕易打開不得。
婆婆將人帶到此處,嫌此處晦氣,先行離開。
阿笛繞著六口井眼轉悠,想來老道已死,應該不會有人下毒了,現在的井水是不是能喝了?
她試圖推開一口井上的巨石,費了老大的氣力,才推開一半,探頭從縫隙往地下瞧去,清澈的井水能見底,一看就知這水不錯。
阿笛撿起地上的一個木桶丟下去,哐當一聲,木桶落入井中,她落了一聲臭汗,將裝滿水的桶子拎上來,伏在井口邊喘息,卻不知身後有人悄悄靠近,舉起木棍子,當頭一棒,阿笛的後頸處一陣劇痛,眼前發黑,暈倒在井邊。
這歹人將她敲暈後,便把人推入井中,見她沉了底,這井有五六丈深,常人難以爬上來,更別說是這個受了傷的少年郎,瞧她柔弱瘦小,這次掉下去,當就淹死在此,日後也不會有人發覺。
那人將阿笛推入井後,費力把石頭推回去,離開了此地。
阿笛命大,落水後浮沉了幾次,腦子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浮在井水裏,幸而頭是冒出水麵的,不然她便被淹死。
脖子後側傳來劇痛,她拿手摸了一下,摸到一些凝固的血塊,回憶方才發生的事情,有人從後襲擊她,把她推了下來,抬頭望去,頭頂的石頭已經蓋住,她爬上去也出不去。
難道要被困死在此?
阿笛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渾濁的腦子清醒一點。
現在還是白日,幾縷光線從巨石的縫隙裏漏下來,她若要呼救,現在呼救效果更好,但是附近本就無人,呼救有什麼用處,她隻能等公子來找自己,崔蘭溪腿也走不動,他會叫阿貴哥倆出來找自己,應該得等到天黑,他才會發現自己失蹤了。
天黑的話,自己會不會凍死在這?
阿笛拿腳試圖去夠著井底的淤泥,用自己的身高量了水深,井水與她一般高,淹死是不至於,可以扒住石壁,暫時脫離水麵,讓自己保持溫暖。
等到日暮,頭頂的幾縷光線慢慢黯淡,逐漸消失,外頭傳來野狗的吠叫,氣溫陡然降低,阿笛凍得瑟瑟發抖,已沒有氣力扒住石壁,隻能浸泡在冰冷的水裏。
崔蘭溪會不會來救她,他不會這點情分都沒有罷。
阿笛懷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畢竟他這人非常寡淡,有時候像一團白色的霧氣,清清冷冷,捉摸不定。
她被冰冷的井水凍得腦子裏一陣一陣犯困,身上已經沒了知覺,虛弱地靠著石壁打起了瞌睡。
王府。
崔蘭溪等到晚飯的時候不見阿笛回來,太陽西斜,過不了多久天就該徹底黑了。
他在天井中來回走動,來到大門邊,吩咐阿貴哥倆:“你們出去找找阿笛,她下午去六眼井了,應該不會走遠。”
阿貴說:“王爺,阿笛會不會一個人跑了?都這麼晚了................”
崔蘭溪說:“先前本王讓她走她都不走,怎麼會突然跑了,要跑也帶上錢再跑,她不蠢。”
阿貴點點頭,想起阿笛上回教訓自己說的那些話,也覺得她不可能跑。
哥倆出了門,崔蘭溪立在門邊,望著他們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也跟出去。
他走的慢,走幾步歇一會,跟在阿貴身後,阿貴他們往小山坡走去,一路喊阿笛的名字,周圍空曠,無人回應。
崔蘭溪的腋下被拐杖磨出了血,火辣辣地疼,他竟然也不知情,倒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追上了阿貴哥倆,到了小山坡前,不見異常,他們也不知六眼井在何處。
黑暗的原野裏忽地傳來一陣空靈的笛聲,斷斷續續,似乎吹笛子的人有氣無力,沒吃飽飯,阿貴和小林子對視一眼,聽出笛聲是從山坡背後傳來,二人加緊速度繞到背後去,見這處有幾十戶人家的院落,卻不見半個人影。
笛聲是從民居的正中央傳來,哥倆順著聲音尋到了六口水井,一一辨別,發現其中一個水井裏有聲音。
阿貴伏在井口朝底下大喊:“阿笛,是你麼?”
笛聲陡然中斷,阿笛大喊:“阿貴大哥,快帶我上去, 我要凍死了!”
兄弟倆不知她怎會掉到井裏去,合力推開了巨石,丟下去打水用的麻繩,阿笛在底下把麻繩綁在腰上,由他們把自己拉上去。
甫一出了水井,呼吸到外頭的空氣,阿笛打了個哆嗦,連打了幾個噴嚏,可憐兮兮道:“你們再不來我就凍死在裏頭了!”
阿貴問她:“你咋掉下去的?”
“我是被人敲暈了扔下去的。”
“你可看清是誰敲暈了你?”
“沒看見。”
阿笛抱著肩膀瑟瑟發抖,忽然見前頭有黑影,頓時警覺起來,定睛一瞧,那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跟個醉漢一樣,不是崔蘭溪是誰。
公子怎麼跟過來了,他的腿怎麼能走這麼遠,少說也有二裏路。
崔蘭溪見三人都在,他的眼睛放在阿笛身上,這丫頭身上往下淌水,估計是掉井裏去了,泡了大半日,不得凍死她。
他的眸光微收,朝他們走過去,說:“阿笛,你沒事罷?”
阿笛咧嘴,露出大門牙,笑答:“我...............沒事啊.................啊欠................”
崔蘭溪的眉頭擰了擰,鬆開一個拐杖,單手脫下自己的外衣丟過去:“快,把你的濕衣脫下,披上我的。”
阿笛乖乖地換了衣裳,北風一吹,她渾身打抖,連打數個噴嚏。
月色黑,周圍沒有燈火,崔蘭溪也看不仔細她的模樣,吩咐大家:“先回府再商談此事。”
阿笛說:“公子,先帶一桶水回去,試試有沒有毒。”
“嗯,也好。”
崔蘭溪說。
阿貴拎著水桶,小林子背著阿笛,崔蘭溪一人慢慢地走在後頭,幾人晃晃蕩蕩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