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一人趕赴集市,就在路邊把自己的竹鼠擺出來,一排擺了四隻,留下一隻自個吃。
竹鼠是冬日的美食,過年節時家家戶戶都會備著幾隻,這是豫章此地的習俗,想來他的竹鼠也不難賣,詢價的有四五人,他開的價不算高,折中賣,一隻二十文錢,四隻賣得八十文錢,最後被本地的一個大戶人家買去,人家多賞了他五文錢。
揣著八十五文錢,買了些水芹和豆腐,白菜之類,這就去了十文錢。
家中這幾樣食材能撐個三日,他精打細算,要將手上的銀錢多用些時日。
近午時才走到家門口,未進羊子巷,往四下掃蕩一圈,周圍都是荒田和破爛的院落,不見人影,到底六眼井那個地方在何處?
他拎著菜籃子回家時,阿貴和小林子不同他打招呼,早上幾人拌了嘴,哥倆還在生氣,他倒是忘得快,主動邀請哥倆進門吃飯。
哥倆來豫章此地,除了郡守請他們吃過一頓接風宴外,再無他人相邀,哥倆自個做飯,日日都是豆腐燉青菜,不見葷腥,也做不出花樣。
阿笛的邀請讓哥倆動了心,阿貴問阿笛:“你請我們哥倆吃飯,可有肉吃?”
“恰好家裏有隻竹鼠,給你們做鼠肉,還有些五花肉,咱們炒水芹可好?”
哥倆被他說的菜式吸引,鬼使神差點了頭。
他挎著籃子進門,先去北屋同崔蘭溪說了同哥倆吃午飯一事,崔蘭溪眉頭一皺,不高興,道:“何時輪到他們與我同桌吃飯了,不可以。”
“公子,這府裏就咱四個人,同他們搞好關係,往後也方便,你就放下架子,允他們一塊吃頓飯罷。”
阿笛說的有些道理,可是崔蘭溪想起這一年那哥倆對自己不冷不熱,從不噓寒問暖的模樣就耿耿於懷,自己還有個王爺的頭銜在,不可能與這種下人同桌吃飯。
傳出去,自己就是笑柄。
“你要請他們吃,就單獨擺一桌,我不去。”
公子倔的很,阿笛也無法,隻能分開來吃。
他拎著菜籃子,在井邊洗了水芹和白菜,拎著菜去廚房,崔蘭溪拄著拐杖搖搖晃晃跟過去,他想看看阿笛到底是怎麼做飯的。
吃了幾頓阿笛做的飯菜,心底生出些念念不忘的思緒,跟粘上了蜘蛛絲一樣,扯不斷,粘人的緊。
初入後廚,崔蘭溪的眼珠子便四下轉悠,阿笛在灶台前忙活著切水芹,他走到放置柴火的角落,說:“這後頭可看過了,這地方最容易藏東西。”
“早上看過了,沒有蛇。”
“蛇會藏到哪裏去...............”
崔蘭溪想起讓他買些雄黃回來,問他可買了,阿笛從懷裏取出一包東西遞過去:“公子,你和我一人分一些,裝上香囊,每日帶在身側。”
“蛇怕雄黃,身上帶著這個應該就無礙,不過還是要盡早尋出蛇的藏身之所,盡快處理為妥。”
阿笛點點頭,水芹已經切好,就著昨日炒熟的五花肉,點了些豬油下鍋炒,綠的白的材料混合在一起,冒起迷人的香味,好像一雙柔胰輕輕打開了心門。
崔蘭溪的喉結滾動,被饞的直咽口水。
阿笛把鍋裏的菜一分為二,裝了兩盤,又炒了個豆瓣豆腐和辣子鼠肉,將菜端入正房,給崔蘭溪布置好碗筷,便在門口天井裏又擺了張小桌,三把椅子,上外頭去請阿貴和小林子哥倆進來吃飯。
哥倆見了崔蘭溪,還是客客氣氣請了安,崔蘭溪對外人向來沒有好臉色,一人在堂屋吃飯,外頭三人也不客氣,落座後吃得劈裏啪啦響,阿笛煮了熱茶,伺候得這兄弟二人痛快極了。
阿貴和小林子吃膩了自己做的食物,甫一吃阿笛的手藝,那是讚不絕口,真想日日都來蹭飯,也免了自己的勞碌,阿貴不好意思地開口:“往後能否請阿笛也給我們順便做個飯,我們把夥食費交給你。”
阿笛笑道:“當然可以了,反正我都要做飯。”
“那好,每月我們給你算夥食費,放心,我們哥倆吃飯還是吃的起的。”
二人交了夥食費,一月算他們一百二十文錢,阿笛還落了些在手上,正好能改善自己和崔蘭溪的生活,他樂得收下。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阿貴去開門,見外頭是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
中年人白髯蟒須,灰色的道袍已經破了好幾個洞,手持拂塵,朝阿貴道:“貧道見貴府有妖氣彌漫,特意上門來助你脫離險境。”
怎麼一開口就說人有災,太晦氣了。
阿貴不耐道:“哪來的臭道士,膽敢咒我們,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罷,也不問問這是誰家!這可是九王爺的府邸,豈能容你放肆!”
將將關閉的大門,被道士的拂塵攔住,道士滿麵枯槁,瘦骨嶙峋,還真有幾分仙氣。
“且聽貧道說幾句再關門也來得及。”
“臭道士你到底要說什麼?說不出個一二三看我饒得了你不!”
“貴府前段時日接連死人,可有查出什麼緣由?這附近都沒有一戶人家,就你們一家人了,你們還敢在這接著住,膽子也太大了。”
老道對他們家好像很了解,阿貴都不免側耳多聽了幾句。
“阿貴,是誰在門外?”
阿笛從後走上前,看見門外的道袍,心內大抵猜到了對方身份。
老道見軍爺身後出現個矮瘦的少年郎,少年郎五官尚且秀致,隻是滿麵灰塵泥土,膚色發黃,有礙觀瞻。
老道的目光落在阿笛耳朵上,阿笛耳側留了些碎發,腦後的長發盤起,耳側被碎發遮攔,老道那雙火眼金睛卻一眼辨別出,這對耳朵好像與別人的不一樣。
耳尖高聳朝上,招風聰慧,又顯得人機靈活潑,不好糊弄,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少年郎,怎地還如女子般打了耳洞。
耳洞長時間不戴耳墜子會堵塞,堵塞之後,很難再辨別出,老道隻消一眼就看出不尋常,麵前這位少年郎,莫不是女兒身?
阿笛發現老道一直盯著自己,他感覺對方目光陰鷙,頗為不悅,問:“老道你盯著我做什麼?方才我可聽你說我宅子裏有什麼東西來著,你說說,是什麼東西?”
老道恢複正常臉色,答:“貴府最近是不是鬧了蛇患?老道經過此處,見此處黑霧彌漫,蛇腥味非常重,你們再不處理,便會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