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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掌事女掌事
虹藏九

第2章

沈清笛捂住口鼻,剛踏入臥室,迎麵飛來一個物件,正砸中他的腦門。

他眼疾手快,有了前車之鑒,伸手接住了瓷瓶,若是被砸中,免不得額頭上落下個大坑,崔蘭溪久病,臂力還算可以,他半臥在床,床的對麵就是門,便是沈清笛所站立之處。

本以為王爺會是一副瘋癲模樣,此刻卻見他披散的長發下一雙眸子炯炯,看著沈清笛:“你就是那個新來送死的?”

沈清笛立在門邊,小身板纖細,雙腿站得筆直,臉上灰撲撲的,好像藏著經年的灰塵,他答:“王爺,我便是阿笛,日後由我照看你。”

崔蘭溪驀地冷笑:“我說嬤嬤怎麼火急火燎地收拾了東西要滾,原是找了你這個倒黴蛋來替死。”

嬤嬤走了?

沈清笛左右環視,問:“嬤嬤離開了這裏?她不再回來?”

崔蘭溪說:“對,她巴不得早點走,卷了本王所有的錢財去找她兒子了。”

以前勉強還能喝得上粥,現在是沒米下鍋,揭不開鍋了。

沈清笛往屋子裏走進幾步,繞著他的床轉圈,打量這間破敗的小屋,除了床,椅子,一個鬥櫃,再無其他。

崔蘭溪精力不足,總是容易犯困,這會眯起眼睛,以為沈清笛也會很快地離開自己,不料耳畔之人用一口脆脆的嗓音對他說話:“王爺,你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麼?”

“怎麼,你也想卷錢跑?”

崔蘭溪懶得張開眼,閉著眼睛問他。

“沒有錢,咱們就吃不上米飯了啊。”

沈清笛說。

崔蘭溪的眼皮動了動,撐開一條縫:“本王所有的錢財都被嬤嬤卷跑了,一文不剩。”

“門口的侍衛也不攔她?”

“本王又不是被圈禁,侍衛不會攔我的人...........你若是想走,現在趁早滾蛋,留我一人下來餓死就好。”

沈清笛問他:“不能讓侍衛去追人麼,至少把錢追回來,沒有錢,咱們都會餓死。”

他已經說了兩次“咱們”這個詞。

崔蘭溪心裏感覺怪怪的,驀然睜開雙眸,冷眼盯著他:“休要從本王身上得到任何期望,本王隻是個將死之人,你跟著我不會有任何好下場。”

沈清笛好似有點反應遲鈍,對他的火氣視若無睹,反而去看對方的身體,發現王爺除了手能動,下半身幾乎是癱瘓的。

“王爺,我賣身得了四兩銀子,我可以先拿出來買些米麵,往後的日子,我再想辦法,決計不會讓你餓死的。”

沈清笛的腦子好像和正常人不一樣。

崔蘭溪的冷眸看著他,一點也看不懂這個少年郎,他到底圖什麼?

“如果王爺有錢了,記得還我就是。”

沈清笛又說。

崔蘭溪道:“本王活不了多久,也不會再有什麼錢了,你不要寄希望在我身上。”

沈清笛默然,九王被貶到此地,聖上是不會讓他再回帝都了,他沒有任何前途可言,自己與他在一起,到底圖的是什麼呢?

少年郎微垂著腦袋,低頭見地板上積滿了油膩的灰塵,一踩一個腳印子,他的眸光微微收起,說:“我也是個無家可歸之人,這裏好歹可以遮風擋雨,隻要王爺不嫌棄,我可以陪著你,就咱們兩個人相依為命。”

第三次用“咱們”這個詞,崔蘭溪想起被貶之後,身邊的奴仆無一不是想與他劃清界限,逃的逃,死的死,無一對他是真心相待。

阿笛身上難得一份天然的稚氣,令他的心再次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崔蘭溪自幼便孤獨一人生活,彼時尚在帝都皇宮的偏殿,常年不見人跡,宮中各大節慶他從不參與,苟且活到十九歲,哥哥崔有量一直記恨著朝中老臣曾在先皇麵前推舉過崔蘭溪為繼位者一事,在他登基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借故把崔蘭溪貶到了這偏僻之處。

一路顛沛流離,遇到幾次山匪劫財,將他打殘,到了洪都城,感染了此處的瘴氣,更是日夜咳嗽不斷,吃不下睡不著,身邊之人無一留下,忽然新來一位少年郎,口口聲聲說願意陪著他,他隻能苦笑。

“你是叫阿笛罷?”

“嗯,我叫沈清笛,家中人一直叫我阿笛,王爺也可以這麼叫。”

崔蘭溪仔細打量他,灰撲撲的麵色下一雙明眸璀璨,阿笛長得五官清秀,不難看。

他終歸沒有把阿笛趕走,由他在屋子裏轉悠。

阿笛看屋子裏氣味難聞,處處都是肮臟的汙漬,上天井打來兩桶清水,為崔蘭溪開窗通風透氣,時至秋日,豫章的空氣濕冷極了,崔蘭溪一受凍便咳嗽,阿笛甫一開窗,便聽得咳嗽聲,伸手又把打開的窗戶關上,浸濕了抹布,把布滿蜘蛛網的紙窗戶擦拭一圈,然後拿掃帚掃了地,將一桶涼水倒在地上,衝刷地上的灰,用掃帚把水給掃出去,地板未幹,他打開角櫃,搜出一床發黴的被褥,端到床邊:“王爺,天氣冷,你先蓋著,我開窗透氣,等地上幹了再關上可還好?”

崔蘭溪擰著眉毛看他手裏的被褥:“本王不喜這裏的濕冷,別開窗。”

“不開窗地上幹不了。”

沈清笛答。

“本王說過了,我不喜歡你開窗!”

崔蘭溪的語氣忽然尖利起來,尖利到嘶啞,衝著人吼叫。

阿笛眨眨眼,把被褥放在床邊,崔蘭溪凶完了人,開始咳嗽,他伸手拍了拍崔蘭溪的胸膛:“王爺等會,我去倒水來。”

崔蘭溪詫異地看著自己胸膛上那隻白皙的手,眼中滿是嫌惡,抽出頭下的枕頭朝阿笛丟過去。

阿笛被打了一下後背,立在門邊,回身撿起沾濕的枕頭,這枕頭上已然發黴,味道難聞,他淡淡地說:“王爺,枕頭臟了,我拿去洗洗。”

崔蘭溪怒瞪阿笛,不知他到底是何意,被打了也不惱,一點感覺都沒有麼?

宅子裏隻有一口井,在天井中,四周布滿青苔,稍不留神便會滑跤,他捧著枕頭,看今日天氣已晚,不打算洗枕頭了,便擱在盆裏,去廚房燒了壺開水,端到房中時,崔蘭溪的咳嗽聲愈發大起來,他警惕地盯著少年郎,似乎怕人下毒。

少年郎倒出熱水,擱在唇邊吹了吹,涼透後才遞過去,崔蘭溪坐不起來,望著水喝不著,他便俯身把王爺扶起來,不想被崔蘭溪拍了一巴掌,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

阿笛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王爺總是對他極其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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