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說了幾個“他”也愣是沒將一句話說清楚。
蘇錦言看得秦大郎一眼,就他這樣子還能動?
便做主問得一句:“他幹嘛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張氏也是被嚇到了,很是咽了幾口氣,這才道:“他,他滿身疹子。”
又生怕蘇錦言不明白,伸手比了比:“到處都是,好大片好大片......”
蘇錦言眉頭一蹙,忙擱了碗就往東廂房去。
因著秦家兄弟的屋子,也沒人打掃,屋裏頭亂糟糟的不說,還臟得不行。
秦子德就坐在暖炕上,眼兒都腫得隻剩一條縫了,露在衣裳外頭的麵頰以及頸脖都起了成片的疙瘩,瞧著甚是嚇人。
“好癢,好難受......”秦子德一邊到處亂抓,一邊哭起來。
蘇錦言身為現代人,見識的東西自然比古人多得多,細瞧一番,大概猜到他怕是過敏了。
能使人起明顯症狀的,多數是食物過敏,而這其中最常見的就是牛奶,雞蛋,花生,還有部分豆類跟堅果類。
秦子德今早搶了花生糖不說還一口氣吃完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張氏跟在後麵進屋,捂著口鼻恨不得躲出去,直問蘇錦言:“是不是天花?”
不等蘇錦言開口就道:“這小兔崽子就是不聽話,讓他別去村尾他不聽,這回好了吧。”
蘇錦言不曉得這跟村尾有什麼關係,但也曉得依古代這種不先進的醫術,天花一般都沒得治的,一旦得了十個有九個活不成。
幸虧的是,秦子德這不是天花,也幸虧他吃得不多,不然這會就是搶救都搶不回來了。
秦子衡拖著條斷腿,到東屋時已是滿頭大汗了,站在屋門前聽得張氏的話,眉頭蹙得緊緊的,忙道:“蘇吉祥,你快去請大夫來。”
蘇錦言才說要先給秦子德催吐,聽秦子衡說起大夫來,腦子頓時靈光一閃,她的石榴墜還在趙二爺那押著。
當下便有些難為情道:“咱們家還欠趙二爺的藥錢嘞,我要是再去請他,會不會被他趕出來。”
張氏壓根不記得還有這麼回事了,當下就怒道:“什麼時候欠他的藥錢了。”
“娘不記得了,昨兒欠的。”說著又輕歎一聲,繼續胡說八道:“三郎這病發的突然。要真是天花,那可是要人命的,先頭欠的都沒還,也不知趙二爺還來不來。”
張氏雖沒見過天花,可也曉得天花的危害,她雖是個扣扣索索的主,可孩子到底是自個生的,總不能當真看著他死吧。
而且,天花這東西可是會傳染的,要是有個萬一......
張氏不敢繼續往下想,一咬牙:“我去給你拿銀子,你,你快去請二叔來。”
“誒。”蘇錦言痛快的應了,忙跟在張氏的屁股後頭出了東屋。
張氏抖著手拿出鎖匙進屋去,蘇錦言卻是滿麵得逞的笑意。
秦子衡覺得事有蹊蹺,一把拽住蘇錦言:“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蘇錦言正要說話,可一想到自個想問鐘氏說了點什麼,愣是哄騙了他幾回,他都當沒聽見,當下眼珠子一轉又將話咽了下去,笑嘻嘻道:“我哪曉得呀,我又不是大夫。”
隨即又道:“要不,你求我,求我,我就告訴你。”
蘇錦言一副欠抽的模樣叫秦子衡很是不屑,他沉默的轉過頭去,再不理會。
方才聽得張氏喊一句“天花”,便當真以為是天花了,此時見蘇錦言這副模樣便知肯定不是。
天花這東西不論老幼皆聞之色變,若真是了,此時此刻的蘇錦言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秦子衡絲毫不上套,讓蘇錦言有點無趣,翻了個白眼不滿的哼唧一聲。
張氏這回拿銀錢倒是爽快,也不問上回的藥錢是多少,直接給了兩個一錢的銀角子:“夠了吧,夠了吧。”
蘇錦言從張氏手裏接過銀角子,明顯的還能感受到她的手在發抖。
也不知道擔心的還是怕的。
“應該夠了吧。”蘇錦言道:“我這就去趙二爺來。”
張氏連著應了兩聲,直將蘇錦言送出門口,又叮囑一句:“快去快回啊。”
說得這一句又轉回院子裏,可就是不進東廂房。
蘇錦言得了兩錢銀子也不耽擱,飛快的往趙二爺家去。
趙二爺一家正在吃飯,聽見動靜來開門的是趙二爺的婆娘朱氏。
蘇錦言曉得這個朱氏是個高冷的,立時甜甜的喊一聲:“二婆好,打擾了。”
朱氏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轉頭就對屋裏頭喊一聲:“老頭子,秦家的來人了。”
半坡村趙姓的占了七成,還有三成外姓的,但姓秦家的隻有一家。
朱氏一喊趙二爺就曉得是誰家的,隔著老遠應聲:“來了。”
蘇錦言隔著門縫瞧見裏頭在用飯,也不進門,隻大聲道:“打擾二爺了,我來給你送藥錢,順便再請你去家裏給三郎看看。”
裏頭傳來開關櫃門的聲響,不多時就見趙二爺背著藥箱出門來。
蘇錦言及時的將二錢銀子遞過去:“這是二錢銀,多出的一會再算。”
趙二爺順勢接了往懷裏一塞,又從藥箱裏頭撿出蘇錦言拿來抵押的那個石榴墜。
問道:“三郎怎麼了?”
蘇錦言將銀打的石榴墜子也小心翼翼的放好,這才引著趙二爺往秦家去,邊走邊道:“不曉得到底怎麼了,就是身上起了大片的疙瘩。”
想了想又加一句:“娘說不曉得是不是天花,所以讓我趕緊來請趙二爺過去瞧瞧。”
趙二爺一聽“天花”二字,頓時腳步一頓,似是猶豫了一下,隨即又問:“可有發熱?”
蘇錦言搖頭。
趙二爺這才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
張氏生怕別個曉得她家有個得了“天花”的病患,嚇得一早將大門關上。
蘇錦言隔著老遠就聽見秦子德鬼哭狼嚎的聲音。
敲開院門就見張氏一副看見救星的模樣,直道:“二叔,你可來了,快看看三郎......”
趙二爺點一點頭,又見秦子衡貼牆根站著,眉頭一擰,厲聲道:“你這腿當真不想要了?”
蘇錦言忙狗腿的上前扶了秦子衡:“相公,我先扶你回房。”
秦子衡看得她一眼,厭惡的神情一閃而過,可到底沒拒絕。
趙二爺進屋,秦子德正在炕上哭喊著打滾。
方才蘇錦言沒出門一會,他這身上的疙瘩就開始發作了,比之方才又疼又癢。
到底年歲不大,遭了這樣的罪也受不住。
一見趙二爺來,便更加哭得大聲:“二爺救我,二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