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世安抽空去了趟薑世茹院子,她的院子在整個偌大的薑府的最偏僻的地方,剛一進去,薑世安就感覺到一股子破敗氣息。
滿院子的殘枝落雪也沒人清掃,碧陶有些茫然,“怎的茹姑娘的院子這般蕭瑟,下人都去哪了。”
還未進屋子,裏麵的聲音到傳出來了,薑世茹向來體弱,聲音也有些飄飄的,“小桃,一會把院子清掃一下吧,若讓外人看見也不好。”
不知道什麼聲音,嘭的一聲,隨後應該是被喚作小桃的應了聲,“這秋憐院整日連個鳥都沒有,清掃有什麼用?再說了,我還要給你煎藥,我沒時間掃!”
不知道薑世茹回了什麼,小桃聲音又大了,“你別把自己當成個小姐,我要不是因為做錯事了,才不會被貶來照顧你,你知道外麵都怎麼說你的?寧願做最低等的下人,都不願意來伺候你!”
薑世茹劇烈的咳嗽聲傳來,猛的門突然被打開,薑世茹手裏拿著掃把很是驚訝的看著薑世安,薑世安沒給她反應的機會,順手奪過她手裏的掃把,“你還真打算自己掃!”
薑世安怒氣衝衝的走到小桃麵前,不等小桃反應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頰,掃把扔給她一腳將她踢翻在地,“薑世茹姓薑!再落魄也是主子,輪不到一隻狗來欺負!”
小桃嚇得眼淚直流,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碧陶怒喝,“還不快滾出去幹活!”
薑世茹咳嗽著拉住薑世安,“姐姐,別責怪她了,她說的也對,我這院子整日沒有人來,掃不掃都是一樣的。”
薑世安拉著薑世茹坐下,“這不是掃不掃的問題,你堂堂一個薑家小姐,怎麼能被下人欺負。”
薑世茹麵色蒼白,微笑著,手掩著輕咳,“我哪裏算什麼薑家小姐,能活著,我已經很開心了。”
薑世安心裏有點發酸,瞧著她還是一身舊衣服蹙起了眉頭,“你怎的還穿著這身衣服,我派人送來的衣服呢,這天氣寒涼的很,你本就身子不好。”
薑世茹垂下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扇形的陰影,“勞煩姐姐費心了,以後有什麼好東西,姐姐不必送過來了,多半,也到不了我手上。”
碧陶轉身看著外邊掃地的小桃,驚訝的喊出聲,“呀!小姐,在小桃身上穿著呢!”
薑世安直直的盯著薑世茹,心疼的握著她的手,“我知道你想避嫌,你不想惹麻煩,可你不能這樣被人踐踏。”
薑世茹苦笑,“姐姐,你聰明伶俐,小桃縱使再膽大沒有人指使她也不敢的,這背後的人我還用猜嗎,我無依無靠,她們就是踩著我罵著我,我也得受著。”
“你這又是何苦呢。”
薑世茹眼裏已經有了淚水,“我得替我阿娘活著,阿娘為了讓我活下去命都沒了,我這條命,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
薑世安想起錦夫人隻是一個婢女,因為懷了孕被提拔成姨娘,活的異常艱辛,因的薑延覺得自己酒後很是丟臉,若不是因為有了薑世茹,薑延早就想把錦夫人打發了。
眼中釘肉中刺是遲早要被拔出去的,縱使錦夫人行事小心,還是被人所陷害。
那年薑世茹六歲,重病不起,因的錦夫人不受待見,在偌大的薑府,錦夫人連個大夫也請不來,為了救重病的薑世茹,連夜逃出去請來了城外的大夫,被人誣陷成私通,薑延本就想打發她,機會在麵前,於是對長公主的做法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炎炎六月,錦夫人被打了二十重板,皮開肉綻。
長公主下令,不允許請大夫,他們本就是想要她的命的,薑世茹長跪長公主院子前,被她派人打了出去。
是薑世安從外麵帶來了創傷藥,那時候的薑世安不過八歲,打錦夫人的時候,她就現在不遠處,隔著個柱子,有人告訴她,錦夫人犯了錯,要被打的,可是那時的薑世安卻隻把薑世茹撕心裂肺的哭聲記在了心裏。
後來錦夫人終是渾身潰爛,沒幾日便去世了,去世前死死的抓著薑世茹的手,“活著!茹兒,不管別人是踐踏還是侮辱,你都要好好活著!”
長公主不許她入薑家祖墳,草席子卷了卷被人扛著扔了出去,薑世安領著薑世茹偷偷跟在後麵,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裏把錦夫人的屍體拖了出來,薑世安取了自己的零用錢,又典當了自己最愛的釵子,給錦夫人買了口棺材,又找人把她安葬了。
薑世茹跪在錦夫人墳前,沉默著一天一夜,然後站起身,無比堅定的對薑世安說,“我要活著。”
自此不管長公主對薑世茹如何,不管吃糠菜洗衣服,還是挨板子,薑世茹都默默著,長公主雖然不待見她,見她老實便留了她一條命。
直到現在,她麵色蒼白,她的病一直沒有痊愈,斷斷續續著,長公主後來也是良心發現,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外界那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音,終於給薑世茹配了小姐的院子,表麵功夫做的尤其到位。
薑世安拉過薑世茹的手,手搭上她的脈搏,虛弱的像個奄奄一息的老人,薑世安歎氣,“以前的藥別吃了,本事寒涼體質偏偏吃一些寒性藥物,明日我給你送些藥材,你身邊可有靠譜的丫頭,小桃我會處理,你安心養病。”
薑世茹濕著眼眶,“多謝姐姐,我這些破事,總是要麻煩姐姐,都不知道姐姐今日來所為何事。”
薑世安解下自己的披風給示意碧陶,碧陶授意給薑世茹披上,“沒什麼事,不過來看看你怎麼樣。”
正說著話,突然有人打了簾子進來,手裏拿著的筐很是顯眼,她先是一愣,然後趕緊行禮,“奴婢見過安姑娘。”
薑世安看向薑世茹,隻見薑世茹無奈的歎氣,“姐姐,這是我的貼身丫鬟雲袖,剛讓她去取些柴火。”
薑世安這才擔心過來,自進了她的院子就沒感覺到一絲暖意,再看火爐根本就沒有燃燒過的跡象。
薑世安開口,“沒取來?”
雲袖不敢抬頭,“是,李婆子她們都說今年都已經給夠了,可是......”
“雲袖!”薑世茹想打斷她,薑世安攔住,“繼續說。”
“可是我們院子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領到碳火了,我們家小姐身子又弱,我隻好每天去院子撿枯枝落葉,時間久了,沒的用了,小姐被凍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說到一半,雲袖開始哽咽,哽咽片刻便嚎啕大哭,“安姑娘,這可怎麼辦呀,小姐身子弱,再沒有碳火,會出事的......”
“雲袖,別說了,沒事的,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今年也沒事的。”
薑世安了然,示意碧陶,“回從安苑多帶幾個人,去取碳火,就說是我的命令,有什麼事來找我。”
“姐姐使不得,這會惹怒她的。”
薑世安笑笑,反握住她的手,“沒關係,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