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記得,那個冬天是冷得那樣刺骨,說是百年難遇也不為過。
在莊子裏,沒有暖爐,沒有炭火,甚至連像樣的木柴都沒有。
春惢怕她受不住,便冒著寒風冰雪出去了,隻為給她撿點樹枝回來烤火!
結果,因著外麵的天實在是太冷了,春惢最後凍死在了回來的路上。
她倒現在還記得,春惢抱著撿來的樹枝,即便是死了也不鬆手,嘴角還含著淺笑的樣子。
荀娘便是在那之後,出現了。
荀娘說她一直在山丘莊子的最西邊做活,因為足不出戶,所以不知道她被罰來了莊子。
可那個時候,她明明已經在莊子裏度過了三年,即便是再足不出戶,斷然不可能聽不到,主家姑娘被罰來莊子思過這麼大的事情!
可懵懂無知她,根本就沒發現荀娘話裏的漏洞。
亦或者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若是再無事找事,荀娘也會不要她了!
有了荀娘,日子便好過了。
荀娘是農家女出生,什麼都會做。
破敗的院子,隨著荀娘的到來,漸漸種滿了蔬果,有了家的模樣。
當時,她真的覺得那樣平平淡淡的日子,已是最美。
可惜就有那麼一群王八蛋,見不得別人好。
荀娘和夏蕙為了護著她,都死了。
想到那個時候,安秀錦紅了眼,眼眶裏水汽凝聚,心頭更是酸澀難忍。
她抬手一抹臉,將還未劃下的淚抹去,“春惢,你去將放貼己錢都拿出來!還有平日裏長輩們給的金豆子之類的,也一並拿過來。”
語氣堅定決然。
聽得兩個婢子皆是一愣,全然不懂自家姑娘究竟走的什麼路數。
見春惢不沒動,安秀錦又提聲催促了一遍。
繼而又問夏蕙,“你哥哥說需多少銀子?”
夏蕙老實回道:“二、二百兩!”
言語結結巴巴,生怕姑娘斥責他哥哥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誰知,安秀錦卻隻是淡淡應道:“嗯!我知道了!”
這些年,每年回武定的時候,祖母和幾個舅母都曾私下塞給她不少好東西。
她不用勞煩娘親,這二百兩她也是能拿得出來的!
夏蕙見她沒有動怒,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心裏驚訝的同時,又甚是欣慰。
她家姑娘,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些天,不但不會捉弄她和春惢,還總是讓她們一起坐下吃飯。
她們原自是不敢,可姑娘執意,她們也就應了!
不但如此,姑娘還送了許多收拾衣裳給她和春惢!
有的連姑娘都未曾穿戴過,簇新簇新的,比她們平日裏穿戴的不知好多少!
若是姑娘一直這般就好了!
正想著,春惢抱來了裝貼己錢的匣子。
主仆三人,清點了安秀錦攢的份例錢,又估了一下金豆子等物。
待裝了滿滿一匣子之後,便讓夏蕙拿著去找她哥哥。
夏蕙掀簾而去。
安秀錦看著隨之晃動的氈簾,心中莫名帶著一抹急切難耐的期待。
期待著與荀娘能盡快團聚......
***
因著安正勳被打了板子,是以他一時半會都下不了床,自是無法前去看望秋霜玉母女二人。
如此這般,等了幾天的秋霜玉不免開始著急起來,畢竟她果真像女兒說的那般,開始見紅了!
雖說自那日見到女兒,那番陰森可怕的模樣之後,她這顆心就沒踏實過,但她更渴望能進安家的大門,自此過上富貴的日子,而不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外室。
她再也不要成為被舍棄的那個!
可能在外人的心裏,都覺得安正勳對她是一往情深,可誰過的日子誰知道。
安正勳起初是對她很好,不但給她贖了身,還為她置辦了宅院,買了仆婦伺候,她也以為他們會風月常新。
但不過才一個月,安正勳便不再那麼頻繁地來她這裏了,銀子也是時給時不給。
若不是老天可憐,讓她有了身孕,懷了秀珍,她又使了些手段,隻怕早就被安正勳遺棄了!
可時間長了,他們母女兩人也牽絆不住安正勳那顆多變的心了!
他又極少來了!
因著銀子緊張,她迫於無奈辭了下人,又變賣了一些首飾,這才堪堪度日。
她知道安家子孫單薄,便盼著再度有孕,一舉得男。
然而安正勳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她始終不得願。
她也是真急了,又沒法子,才會去那淩雲寺祈福求子。
都說淩雲寺求子靈驗,哪曾想那淩雲寺的手段那般齷齪。
竟是、竟是......
秋霜玉雖是青樓裏出來的,但她可是幹淨的身子跟了安正勳,因此心裏很是驚怕、羞辱、抗拒。
回來之後,更是日日惶恐,生怕懷上孽障,好在並沒有。
又見安正勳對她越來越冷淡,她怕哪日安正勳便再也不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安正勳每次離去之後,便去淩雲寺,也暗自與隔壁鏢師有了首尾。
天可憐見,她終於又有了身子。
隻要自己這一胎是個哥兒,進安府便不是難事。
她一直都是這樣想的,直到前幾日女兒告訴她,若想進安家便要聽她的,否則還需再等上一年多。
一年多啊!
誰知道這一年多會發生什麼,誰又能保證安正勳能再眷顧她一年!
所以她半點猶豫都無,更不會再去細想其他,聽了女兒的話,給沈氏送信,見了沈氏,讓沈氏知道她的存在。
如此這般,隻要沈氏回去一鬧,安家的人定然是要派人來拿她。
到時她再將自己有孕的事情一說,安府的老爺豈會再傷她分毫,隻怕要盼著求著,她能為安家生個哥兒。
可沈氏卻出人意外,安府那邊一直風平浪靜。
她心如火焚,生怕沈氏暗地裏會尋人將她悄無聲息地給弄死了。
沒想到女兒又生一計,不但引得安正勳不顧一切地跑到她這裏來,還將她有孕的事情,不露痕跡地傳了出去。
讓那些有可能對她不利的人,都要忌憚一二。
畢竟她一旦有事,那些不容她的人,豈不是最容易就被猜忌!
身處高位的人,比尋常百姓更忌憚眾口鑠金!
明明一切都這樣順利,可怎得左右等不到安府的人,前來接自己入府呢?
就連安正勳也是幾日都未曾露臉了!
這實在是讓她不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