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丫頭小小年紀,聽了這樣亂七八糟的話,哪能不害怕!真真是作孽!若不是這件事情不能耽擱,我恨不能將王婆子一家活剮了去!”大白氏氣急了,暗恨自己府上養了這樣一個刁奴,若不是褚洛然心思縝密,說不得就讓這起子惡人逍遙法外了去。
沈瑾瑜沒想到這裏頭還有這麼多的事情,聞言也氣得不得了。
大白氏喝了一盅茶,緩過來身子,道:“我去瞧瞧眉丫頭,別嚇出個好歹來,太醫明個兒就要來給你診平安脈了吧,讓他也給眉丫頭瞧瞧。”
大白氏感歎道:“唉,原是要眉丫頭來養病的,哪知道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更是病上加病了。”
另外一句話,大白氏卻是沒有說,隻怕陸念眉根本還能看見那些東西,隻不敢告訴她罷了。
大白氏去了小跨院,安嬤嬤守在明間裏,與大白氏見了禮:“夫人,表小姐還睡著。”
大白氏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仔細瞧了兩眼,見陸念眉睡得沉,隻眉心蹙成一團,手上死死的攥著菩提子手串,好不可憐。
“要不要老奴將表小姐喚起來用晚膳?”安嬤嬤輕聲問道。
大白氏擺了擺手,心疼道:“罷了,她難得安睡一會兒,讓小廚房煨著粥,等她醒來,再用。”
陸念眉這一覺睡得極沉,待她睜開眼眸的時候,櫻桃紅帷帳裏亮閃閃的,銀絲閃鍛迎著朝陽,漂亮的不像話。
陸念眉許久沒有這樣一覺到天亮了,舒坦的伸了個懶腰,踹了踹腳下的銀紅錦被,覺得踏實極了。
“表小姐醒了?”落香在帷帳外,輕聲喚道。
“恩。”陸念眉應了一聲,落香便上前來,將帷帳攏住,放到金鑲玉鶴嘴勾裏,含笑問道:“表小姐睡得可好?”
“再沒有比昨個兒睡得更好的了。”陸念眉說著,坐起身來,問道:“姨母昨個兒什麼時辰回來的?事情可辦妥當了嗎?”
“都已經處理好了,表小姐不必掛懷,夫人昨日酉時回來的,還來瞧過表小姐,見表小姐睡得沉,便沒有叫起。”落香一一答了,攙扶著陸念眉起身梳洗。
收拾妥當,陸念眉心裏惦念著邢嫣然的事情,便去了正房,給大白氏請安。
“姨母。”陸念眉進了明間,見沈瑾瑜與薛榮之也在,上前見了禮。
大白氏伸出手來,心疼道:“快來,讓姨母瞧瞧,昨個兒可睡得好了?”
“恩。”陸念眉淺淺的應了一聲,指著自己的臉頰道:“您看,我眼下的烏青都少了許多。”
大白氏認真的捧著陸念眉粉團子一樣的臉,仔細瞧了,多少放心了些,輕聲叮囑:“一會兒宮裏的太醫來,讓他給你開些養身子的藥,好好將養將養,姨母昨日貪杯,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隻是趕巧了而已,若不是來姨母這邊住,我也睡不得這樣好。”陸念眉說著,看了眼薛榮之。
她昨日怕極了,那陰冷的聲音說出來的話,讓她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是想要躲了的,但她又著實替邢嫣然委屈,曾經想著念著的心上人,一朝一夕間,變成了惡魔……
經曆過昨日,看到那青白的魂魄,發脹的屍身,她覺得矜持已經不那麼緊要,她要在薛榮之身邊待著,什麼規矩,什麼不合禮數,她才不管,隻要不再看到那些“人”,聽到那些“事”,便好了,她再也不想要經曆了。
薛榮之坐不住,跟大白氏幾人一道用完了早膳,便想出去,被大白氏淩厲的眼神給止住了,老老實實的陪在陸念眉身邊,看診,取方子,拿藥。
這太醫也沒想到來診個平安脈,還順帶著瞧了府裏表小姐的驚懼,表少爺的摔傷,待三個人都診了脈,開了方,都快用午膳了。
薛榮之鼻青臉腫的,出不得門,刑家的事情也沒了,褚洛然隻說刑家小姐的屍身是在刑家的井裏發現的,現在刑家還有許多官差在,大白氏自是拘著薛榮之,不許他出門,免得胡說了什麼去。
如此這般,陸念眉著實好吃好睡了幾日,覺得神清氣爽的。
可這一日,薛榮之在府裏實在呆不住了,叫嚷著要出去騎馬,大白氏禁不住他纏,也知道再不放薛榮之出門,他說不定要想出什麼鬼主意來,因而說道:“要出去也成,隻是隻能去沈家馬場,不然,就不要提這話了。”
“行行行,舅母說是哪兒就是哪兒,隻要讓我出門去就行,我在府裏憋悶的,快要長草了。”薛榮之撒著潑道。
陸念眉小口吃著早膳,沒想到大白氏能答應,糾結了片刻,軟糯糯的說道:“姨母,我想學騎馬。”
薛榮之一聽,立刻瞪眼睛道:“去去去,哪兒都有你,你一小丫頭,做馬車就行了,騎得什麼馬。”
陸念眉這兩天被薛榮之拒絕的次數多了,臉皮也厚了些,牽著大白氏的衣袖道:“姨母,我覺得我快要開花了。”
“嗯?”大白氏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的看向陸念眉。
就聽陸念眉嬌嬌軟軟的說道:“薛大哥他說他要長草了,我是女孩子,可不是要開花了?”
一句話,逗得大白氏笑個不停,起先還是不讚同陸念眉出門去的,但這會兒覺得,讓陸念眉出去散散心,總比在府裏悶著的好。
“也好,讓安嬤嬤,落香陪著你一道去,左不過是咱們自家馬場,也沒外人。”大白氏答應的幹脆,吩咐人去準備車馬,好在陸念眉身形未長開,看著還是個小孩子,倒也不必時常用規矩束縛著。
薛榮之不耐煩的瞪了陸念眉一眼:“你是屬什麼的,怎麼那麼愛給人當尾巴?”
大白氏不輕不重的錘了薛榮之一拳,厲聲道:“你若不帶眉丫頭,便別想出門去。”
薛榮之立刻敗下陣來,連連應道:“我帶著還不成嗎?”
眼見薛榮之應了下來,大白氏又叮囑了沈瑾瑜幾句,吩咐落香給陸念眉拿了騎馬裝來。
這兩日,鎮國公府裏上下都緊著陸念眉,光衣裳,大白氏就給陸念眉各色各樣的做了十幾套,更別說頭麵首飾了。
沈瑾馨入宮去了,府裏還有不少她沒有上過身的首飾衣物,這一挑揀梳妝,便耽擱了大半個時辰,待大白氏將人送到二門上,已經日上三竿了。
“你今日跟他們少玩一會兒,讓安嬤嬤給你挑一匹小點的馬,好好端坐著,不許胡亂跑,姨母替你下帖子,過兩日請幾個與你年齡相近的小姑娘,來陪你玩。”大白氏隻當陸念眉是悶壞了,變著法的想讓她高興。
“哎,舅母,你再說下去,太陽都要落山了,我們還怎麼跑馬啊。”薛榮之不耐煩極了,若不是陸念眉要跟去,這會兒他都在馬場跑幾圈了。
大白氏橫了薛榮之一眼,警告道:“你們兩個照顧好眉丫頭,最多玩一個時辰就回來,聽見沒有?”
薛榮之翻了個白眼,與沈瑾瑜嘀咕道:“還沒出門呢,先說什麼時候回來,舅母越來越婆婆媽媽了,你每天在府裏,活得也太憋屈了。”
沈瑾瑜不理會薛榮之,恭恭敬敬的與大白氏行了禮,再三保證會看好陸念眉,這才出的門來。
沈家馬場極大,位置在京郊的西山,旁邊就是國公府的莊子,不怪薛榮之沒好氣,隻從鎮國公府過來,就用了一個半時辰了,這還是在馬車趕得飛快的情況下。
馬場伺候的人,早就得了消息,恭恭敬敬的將幾人請了進去,薛榮之不耐煩,直接打馬奔馳去了。
陸念眉動作慢,先是找了一匹乖順的馬兒,又是學著騎到馬上去,隻這個,便用了半個多時辰,待落香牽著陸念眉的小馬到了馬場,時辰便差不多了。
陸念眉不會騎馬,這麼高,她愈發的害怕,心裏便後悔起來,被落香牽到沈瑾瑜與薛榮之身邊時,小心翼翼的問道:“表哥,有一個時辰了,咱們回府去嗎?”
薛榮之正在興頭上,聽得陸念眉這般說話,便覺得晦氣,眸光一轉,便笑嘻嘻的說道:“你還沒有騎馬呢,怎麼能回去?”
薛榮之這邊說著,手中鞭子使了個巧勁,直接打到陸念眉的馬上,事出突然,落香一個沒拽住,就讓陸念眉的馬兒甩了開來。
乖順的馬兒突然飛奔起來,陸念眉嚇傻了,她根本就沒有好好扶穩,馬兒一動,她就東搖西晃起來,驚呼連連。
沈瑾瑜氣急了,指著薛榮之責罵:“榮之兄,你怎能如此莽撞,眉妹妹根本不會騎馬,你……”
沈瑾瑜顧不得罵薛榮之,打馬跟了上去。
可陸念眉哪裏支撐的了那麼久,她胡亂抓著,手上卻沒有力氣,不過片刻功夫,就被馬兒甩開,眼見整個人衝著黃土地去了……
陸念眉閉緊了眼睛,心裏頭念著,怕是她要和薛榮之一樣,摔得鼻青臉腫了。
疼……
腳踝特別疼……
但……其他地方好像好好的,而且鬆軟有彈力?
陸念眉睜開眼睛,撞進褚洛然深穀幽潭一般的眼睛裏,兩個人挨得極近,她方才所覺的觸感,來自褚洛然的胸前,她此時雙手正用力的抓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