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洛然一怔,顯然沒想到陸念眉會主動貼過來,但那冰冷的觸感,顯然不同於之前,這丫頭,是真的嚇壞了,眼睛都是冰冰涼的。
褚芷淺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下意識的背過身,替兩人遮擋著。
褚洛然發覺妹妹的小動作,想要與陸念眉說,此舉不妥,話還沒有說出口,就感覺到掌心微熱,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其手掌心滾落……
陸念眉汲取著褚洛然掌心的溫度,粉嫩的唇瓣顫抖著說道:“她說……她是被害死的……”
“她說”,這兩個字,讓褚洛然一怔,他猜對了,陸念眉果然是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才會如此害怕。
褚洛然沒有挪開自己的手掌,聲音沉穩有力,安撫著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給她一個交代,你現在回國公府,進了府,你就好了。”
鎮國公府,有薛榮之在,見到薛榮之,陸念眉就見不到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了。
褚洛然說完,想要將自己的手從陸念眉的眼前移開,卻被陸念眉緊緊的壓住,陸念眉不知道,離開這掌心的溫熱,她還有沒有勇氣將這番話說出來,但她想要幫邢嫣然,把她的委屈說出來。
“你……等我說完,她說她是從刑家後門跑出來的,求對麵的王婆子收留她,王婆子將她送到了這裏,這……這書生……是個偽君子……想要欺辱她……她才會……”
陸念眉哆哆嗦嗦的說著,褚洛然另一隻手緊緊握起,莫說是見鬼這樣的事情,便是這般瘮人的話聽在一個嬌小姐耳中,都是折磨,她如何能不害怕?
在來的路上,陸念眉還在說,邢嫣然對書生定是有情意的,書生也隻是英雄救美。
在陸念眉的心裏,一切那樣美好,可如今她聽到的,是人心最惡劣的部分,這樣的打擊……
“我聽懂了,你安心回去。”褚洛然聲音醇厚,另一隻手輕拍了下陸念眉的香肩,微微用了些力氣,下麵的話語卻是輕柔至極:“沒事了,她的冤情訴說完,會在這裏等著看惡人的下場,不會跟著你。”
褚洛然的手掌溫熱,落在肩上的時候,莫名的讓人有種依靠的安全感,下一刻,褚洛然的手掌微斜,將她向斜後方推了一下,陸念眉順著褚洛然的力度,背轉了身子,就聽得褚洛然道:“別回頭,回國公府去。”
陸念眉茫然無措的往前走,安嬤嬤半點不敢耽擱,攙扶陸念眉往馬車方向去。
褚芷淺已經呆愣住了,驚懼的問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眉妹妹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褚洛然看著陸念眉的背影,清冷而無助,沉沉道:“陸二小姐在邢小姐的閨房夢魘了兩次,想來是邢小姐冤屈無處申訴,在夢裏尋到了陸二小姐。”
陸念眉將這話聽在耳裏,半點不敢回頭,直到馬車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回過神來。
“眉妹妹,你沒事了吧?”褚芷淺被陸念眉嚇壞了,小心翼翼的詢問。
陸念眉聽得周圍沒有其他聲音,也沒看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鬆了口氣,道:“讓淺姐姐看笑話了,我……剛剛進了那個院子,便覺得不對勁,夢裏的事情,就都想起來了,所以,我怕極了……”
褚芷淺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真的夢到了……”
褚芷淺用力的抱了下陸念眉:“好了,現在沒事了,一切都好了,我大哥定會為她討回公道,你放心就是了。”
陸念眉這次被嚇的不成,回到鎮國公府後,身子還是顫抖的,董氏與大白氏已經好些了,聽安嬤嬤回稟了事情,俱是擔憂的不得了。
“好孩子,先去歇一會,後頭的事情有姨母呢。”大白氏時常有吃醉了酒的時候,不想這次竟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若不是陸念眉懂事,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薛榮之大大咧咧的走過來:“怎麼了?這是?”
還沒等大白氏說什麼,陸念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扯著薛榮之的衣袖,對大白氏道:“姨母,我害怕,能不能讓薛大哥守在小跨院?”
薛榮之眉頭一皺:“什麼情況?小野貓你被人欺負了?”
大白氏伸手就在薛榮之的腦袋上戳了一記:“胡說八道什麼?這是你眉妹妹,什麼小野貓,小野狗的!”
薛榮之被大白氏敲慣了,也不覺得什麼,隻義憤填膺的問道:“小丫頭,你說,誰欺負你了,膽肥了他,竟敢欺負到你頭上,我這就掀翻了他們家去!”
“行了你,你妹妹沒有被誰欺負,是嚇著了。”大白氏哪敢讓薛榮之知道邢嫣然的事情,斟酌著道:“你妹妹的病才好些,這會兒愈發的不好了,有個親近的人守著,也是正理。”
“安嬤嬤,你與落香親自守著眉丫頭,榮之,你與瑾瑜暫且在西廂房住下。”大白氏吩咐完,也不管薛榮之什麼反應,便拉了董氏的手,道:“以後咱們是一家人,我也不與你客套,那邊我得親自去看看,怕是不能招呼你了。”
董氏點頭,大白氏又與董氏走的遠了些,才低聲說道:“榮之性子衝動,讓他在雅旭園,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再有瑾瑜看著,我才放心,刑家的事情,可大可小,還有淺丫頭的婚約在前頭,不能鬧大了。”
大白氏頓了頓,見沈瑾瑜從抄手遊廊過來,聲音愈發的低道:“我也知道,讓他們表兄妹離著這樣近,沒個二門擋著,不合規矩,但事從權益,我這外甥女是個乖巧的,瑾瑜也是個方正之人,不會出什麼幺蛾子,你且安心就是。”
董氏拍著大白氏的手,安撫道:“芷淺自小與昭儀娘娘玩的好,瑾瑜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心裏頭清楚的很,你隻管辦你的事,這次與其說是你牽累了我們,倒不如說是我牽累了你,我會叮囑洛然,咱們兩家合計好,該如何與上麵交代。”
大白氏頷首讚同。
沈瑾瑜才醒來,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大白氏低聲將事情原委與沈瑾瑜說了,又背著人道:“你眉妹妹怕是瞧見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才會如此害怕,你與榮之兩個陽氣重,在西廂房住下,離著你眉妹妹近一些,多少有些好處。”
陸念眉的事情,沈瑾瑜是知道些的,用力的點了點頭:“母親放心去,府裏有我,刑家的事情,若……若是壓不住,萬不能將芷淺牽扯進去,母親切記才是。”
大白氏橫了沈瑾瑜一眼,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的,但口中卻道:“你娘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事情,國公府與郡王府還壓不住,那就不要在京城立足了,你好好守著府裏,等著娶媳婦就是了。”
沈瑾瑜麵色微紅,上前與董氏,褚芷淺見禮,將幾人送出去,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與褚芷淺低聲道:“你別擔心,不會牽扯到你身上。”
褚芷淺紅著臉點了點頭,這才上了馬車離去。
大白氏的馬車在後頭,見薛榮之鼻青臉腫的跟了出來,低聲喝道:“還有你,若讓我知道你欺負你眉妹妹,看我不揭了你一層皮!”
“哎呦,舅母,不帶您這樣偏心眼的,那丫頭是您外甥女,我還是您外甥呢,再說了,那小丫頭才多大點,要什麼沒什麼的,我至於的嗎?”薛榮之自詡眼光極好,瞅女人一瞅一個準,怎麼會對小丫頭動心思。
這話在大白氏聽來,愈發的生惱,恨恨咬牙道:“總歸你好好的在府裏待著,我最多晚膳時辰就回來。”
大白氏是如何與眾人說的,陸念眉不知道,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渾渾噩噩的,倒在架子床上,便睡了過去,許是與薛榮之隻隔了一堵牆的緣故,她睡的極沉。
晚膳時分,大白氏終於回來,沈瑾瑜到正房與大白氏說話。
“母親,事情如何了?”沈瑾瑜心裏存著事,還不能與薛榮之說了實話,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這件事情會讓褚芷淺陷入麻煩裏頭。
大白氏摘了銀紫色出毛鬥篷,理著衣袖往內室走去,聲音還算沉穩:“已經處理好了,洛然那孩子是個能幹的,我趕到的時候,邢嫣然的屍身撈了起來,送回了刑家,刑家後罩房也有一個水井……”
“那一家人……”沈瑾瑜追問道。
大白氏神色淩厲了許多,冷哼道:“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留著他們的命做什麼?我道那王婆子可憐,卻不想今晨她回家裏去,是去善後的。
刑家小姐再不濟,那也是官家小姐,以前正二品的書香門第,若他那侄子是個好的,一門心思的是要英雄救美也就罷了,說不得我還能留她一條性命。可她們一家子都黑了心,見刑家小姐落了難,道貌岸然的嘴臉就露了出來。”
大白氏越說越氣,拍著紫檀螺鈿炕幾道:“不怪眉丫頭嚇成那個模樣,聽洛然審那王婆子與她當家的才知道,王婆子讓她侄兒哄著騙著,占了刑家小姐身子,準備刑家小姐生個兒子出來,就將人賣到南邊窯子裏去,這還不算,出事那天,王婆子的當家的,一大把年紀,還想占刑家小姐身子,刑家小姐抵死不肯,她們當家的就把這番打算說了出來,刑家小姐得知真相,直接投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