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褚洛然端坐在下首，陽光從海棠落地罩裏透過來，照耀在淺淺的蜜合色衣衫上，愈發襯得其俊朗柔和，偏那陽光透過月影紗灑在身上，又透出幾分慵懶來。

　　大白氏擺了擺手，屋裏伺候的丫鬟們魚貫而出，隻安嬤嬤領了王婆子走了進去。

　　丫鬟落香忍不住與半香嚼耳朵：“我原先瞧著咱們大公子長得便是極好的，待薛公子來了，便覺得比下去了，如今再瞧這郡王世子，嘖嘖，可真真是……我都要看呆了去。”

　　半香嗔了落香一眼，不悅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念叨這個，如今隻求著王婆子沒做什麼糊塗事，不然牽累了國公府，你我都落不得好。”

　　落香立刻收了聲，與半香兩人守在廊下，不許人靠近了來。

　　大白氏攏著陸念眉，柔聲說道：“眉丫頭，後頭栽了不少花，你瞧瞧喜歡什麼，讓人搬到小跨院裏去。”

　　陸念眉知道大白氏是想要打發了她，可她才離著薛榮之近一些，正貪戀這種陽光滿懷的感覺呢，哪兒舍得走。

　　“姨母，我陪著淺姐姐吧，既然是閑話家常，我與淺姐姐在，也沒什麼，是不是？”陸念眉小心翼翼的說著。

　　褚洛然端茶輕抿，從茶湯裏剛好看到自己含笑的麵容，這丫頭，為了挨著薛榮之，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大白氏寵著陸念眉，見陸念眉不願意走，也不強迫她，隻低聲叮囑：“那就乖乖聽著，不許胡亂說話。”

　　陸念眉跟個小奶狗一樣，點頭不迭。

　　褚洛然先前心頭的幾分陰鬱，因為陸念眉嬌憨的模樣，盡數消散了去，沉靜開口問道：“王婆子，刑家被抄家的那日，你在何處？”

　　“正在後門當差。”王婆子低眉順眼的答道。

　　“可聽到了什麼？”

　　王婆子搖頭，肯定答道：“隻是聽著有些嘈雜，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安生了，具體的卻是沒聽到什麼。”

　　褚洛然神色不變，隻右手中指關節輕輕的叩擊紫檀扶手，似沉思狀，片刻眼神銳利起來：“既是發覺嘈雜，沒有開門查看？”

　　王婆子鎮定如初：“因為刑家有時候從後門采買蔬菜肉食，隔幾日就有些動靜，老奴也就沒在意，事後才聽說，刑家被抄家了，兩廂一對，才想起那天的動靜是刑家被抄家。”

　　大白氏暗暗頷首，這般聽來，刑家的事情，跟鎮國公府該是沒有關係的。

　　陸念眉卻是深看了王婆子幾眼，明明剛剛在後園子的時候，王婆子是有些慌亂的，這會兒卻是太鎮定了，回答的也很有邏輯……

　　陸念眉抬頭看向褚洛然，想要看看褚洛然是怎麼想的，是否發覺了王婆子的異樣。

　　褚洛然下意識叩擊扶手時，覺得一束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視過來，追尋而去，就見陸念眉一雙清澈的眸子定定的瞧著他，似是想要在他麵上瞧出什麼來是的。

　　褚洛然忍不住勾起唇角，這丫頭難不成以為，人人都跟她一樣，什麼都寫在臉上？

　　褚洛然笑意沉沉，衝著陸念眉緩慢的眨了眨黑湛湛的眼睛道：“如此倒是與府上無關了，隻是刑部這幾日都要來刑家查問，我少不得在府上叨擾幾日，待他們找到人，結了案子，再回刑部複命。”

　　陸念眉被褚洛然眨眼睛的動作，驚得瞪圓了眼，這人明明在說謊，卻說得一本正經的，讓所有人都信了去。

　　大白氏鬆了口氣，倒不覺得褚洛然住在國公府算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隻問起了刑家的事情：“論理不過是個庶女，值得刑部這麼找人？”

　　褚洛然徐徐道：“刑家女眷都該充入宮中，為奴為婢，據說刑家這個庶女，名為嫣然，人如其名，容色絕佳。”

　　董氏與大白氏對視一眼，明白了褚洛然的意思。

　　薛榮之側著身子，往褚洛然身邊靠，喜滋滋的說道：“怎麼個容色絕佳法？長得比天香樓的頭牌如何？若真是個好的，等你找到人，先告訴了我，我去將人買下來……”

　　“榮之！”大白氏聽著薛榮之越說越不像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薛榮之笑嘻嘻的閉上了嘴巴，衝著褚洛然打了個眼色。

　　褚洛然淡漠道：“榮之兄，刑家的案子過去大半個月，沒人接手，這是我入職後的第一樁案子，尚書大人交代過，隱秘查案，不得失手。”

　　薛榮之笑意淡了下去，添了幾分厲色：“哼，還不是皇家宗族裏的人瞧中了美人，讓你偷偷摸摸的查出來，將人送過去？你們姓褚的……”

　　“表兄。”沈瑾瑜一掌拍在薛榮之的背上，打著馬虎眼道：“我新得了匹好馬，你要不要去瞧瞧？”

　　薛榮之訕訕的閉了嘴，褚洛然是郡王世子，也是皇家宗親，一句姓“褚”的，那是連皇上也罵了去。

　　大白氏也氣得不成，拍著紫檀木幾道：“沒出息的東西，當著你的妹妹們，胡說八道什麼？再瞎說一句，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薛榮之這才想起來，褚芷淺和陸念眉兩個嬌嬌兒還在這兒坐著呢，立馬起身，笑眯眯道：“舅母，我去瞧瞧瑾瑜的馬，若是好的，我就要了，您跟舅舅說一聲。”

　　薛榮之說著，拉起沈瑾瑜就往外走，大白氏生氣也沒法子，隻能由著他去。

　　薛榮之要走，陸念眉就有些起急，可他們是去外院馬房，她又不能追上去，抿了抿唇，拽著大白氏銀邊衣袖道：“姨母，薛大哥說話沒個遮攔，我看，刑家的事情沒了之前，還是別讓他出門去了，免得連郡王世子與淺姐姐都牽累了。”

　　褚洛然抬眼看向陸念眉，就見粉團子是的人，眉頭皺成一團，一張臉團成了包子樣，倒真的像是多擔心一樣。

　　的確是擔心，卻不是擔心刑家的事情，怕是擔憂自己離了薛榮之，就見鬼的吧。

　　大白氏覺得陸念眉說的有理，指了安嬤嬤道：“去跟榮之說，這陣子都住在府裏，不許他出門，五城兵馬司那，也給告個假。”

　　聽得大白氏如此吩咐，陸念眉立刻笑容滿麵，褚洛然目光停留在陸念眉臉上，隻覺得包子起了褶，看上去怪討喜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褚洛然瞧著陸念眉，褚芷淺卻是瞧著褚洛然，起先還隻是奇怪，這會兒瞧著，愈發認定，自家大哥瞧中了人家姑娘，什麼刑家的案子，分明就是為了與陸念眉親近，才要留在鎮國公府的。

　　褚芷淺看向陸念眉，又看了眼董氏，董氏自來將自家大哥看成香餑餑，誰也配不上自己的兒子，一門心意要給自家大哥找個好的，陸念眉這樣的門第，又是才入京，在京裏沒個根基，怕是入不得董氏的眼。

　　褚芷淺思及此，心裏便擔憂起來。

　　褚洛然見事情差不多，起身施禮道：“我去看看刑家……”

　　大白氏擺手說道：“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先用午膳，午膳後你再去忙，我們娘幾個正好能湊在一處打牌。”

　　褚芷淺想要與褚洛然說幾句悄悄話，便站起身來說道：“薛大哥與瑜哥哥去了馬房，一時半刻的怕是回不來，我跟著大哥去前頭刑家後罩房看看，女兒家的閨房，說不得能瞧出些什麼來。”

　　“你大哥查案子，你添的什麼亂。”董氏第一個不同意。

　　“母親，不過是去外麵走走罷了，這是大哥頭一樁案子，我這個做妹妹的，能盡一份力，便使上一份。”褚芷淺堅持道。

　　董氏皺了皺眉，看了眼陸念眉道：“那也帶上陸二小姐，你們姐妹一並掌掌眼去。”

　　陸念眉其實困得很了，不願意動彈，但董氏這般說，顯見還有話要與大白氏私下裏談，並不方便她聽，她隻能騰地方。

　　“那也好，眉妹妹，咱們走。”褚芷淺拉了陸念眉，她倒要問清楚大哥，到底是怎麼回子事，若大哥真的喜歡眉妹妹，她少不得從中牽線鋪路了。

　　褚洛然還什麼都沒說，身邊便跟了兩個小尾巴，看母親的樣子，妹妹的婚事還沒談完，他不得不領了兩人一道往刑家去，好在刑家後罩房現在沒旁的官差，倒也不至於落了閑話。

　　幾人才到了後罩房，褚芷淺便笑著說道：“眉妹妹，你且先看著，我與大哥說兩句話便來。”

　　陸念眉呆呆的點了點頭，自己走了進去，這間廂房顯見是被人翻找過的，有些淩亂，外頭的空氣冷些，陸念眉還精神，這會兒進了廂房，屋子裏暖暖的，陸念眉便昏昏欲睡起來。

　　外頭廊下，褚芷淺攔住褚洛然，壓低聲音問道：“大哥，你與陸二小姐到底怎麼回事？”

　　“嗯？”褚洛然看著後罩房的方位，琢磨著邢嫣然若是要跑，除了後門，還有什麼可躲藏的地方，冷不丁被褚芷淺這般問，愣了愣神。

　　“什麼怎麼回事？”褚洛然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與陸念眉能有什麼關聯？

　　前世裏，他也不過是聽過陸念眉的名姓而已。陸念眉嫁給了薛榮之，薛榮之是個風流成性的，她過得並不好，後來，榮安郡王府出了事，薛榮之也受到了牽累，而陸念眉拚著性命不要，與輔國公府拚了個魚死網破，比男子還多了幾分血性，也因此，他才記住了這個名字，陸念眉，巾幗不讓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