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她伸手就去解腰裏的帶子。
絲帶順滑,中間的搭扣被輕輕一扯,肩上的長袍直接就散落下來。
她小臉一副悲壯的表情,緊緊咬著嘴唇,眼神執拗而氣憤,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的男人。
而他則眯起深眸,視線的焦點落在她胸前的位置,像是在找尋,更像是在確定,目光複雜,但明顯不像以色為上的登徒浪子。
她身上傷口的位置其實還包著紗布,雖說現在不怎麼疼,但並沒有完全長好,慕容暄皺著眉頭繼續解長袍,小手被一隻大手攔住。
他的呼吸把她罩住,聲音從頭頂傳出,每一個字都敲擊著她的耳膜,直達心底:
“一顆梅花痣。”
哈?
什麼意思!
慕容暄抬眼看他,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
不錯,她的正心口位置,真的有一顆淺紅色梅花痣。
穿過來這麼久,她都沒發現過呢,這麼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不過下一刻她馬上意會,沒好氣地推開麵前的男人:
“就為了看這顆梅花痣是吧?!早說啊!”
男人眼底劃過更深的疑惑,慢慢坐回到凳子上,語氣像自言自語,充滿著疑惑不解:
“真的記不得了......”
“真記不得你,不過我看咱們之前肯定是仇人。”
“從何說起——咳,你先把衣服穿起來。”
慕容暄斜著眼睛看他,意識到此刻他眼神稍微有些閃躲,便故意朝他坐近一些,聲音盡量甜膩:
“你不好男風的話,肯定喜歡美女,好在本姑娘還不算醜,難道你——啊!”
沒等她多說,突然覺得脖子上有什麼東西,當場僵住......
看她跟被人點了穴一樣,上官曦眉頭一緊,當即詢問:
“怎麼回事?傷口疼?!”
慕容暄一動不動地歪著頭,臉上擰麻花一樣的表情,指著自己的脖子後麵叫:
“我——我脖子我脖子上,有有東西——啊!要死了要死啦!你輕點!”
清酒在外麵脊背一麻,搖著頭探口氣,趕緊從馬車上跳下去,找了個草窩坐下,雙手拄著下巴呆呆地看著車裏......
他對這位性清大變的慕容姑娘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覺得她似乎沒印象裏那麼討厭,雖然做過惡事,但總有點讓人恨都恨不起來了呢......
突然車裏又是一聲尖叫:
“啊——”
緊接著是慕容暄撕心裂肺地吼聲:
“上官曦你走開,別過來,別過來——啊!”
車廂裏麵的上官曦兩根手指捏著一個黑乎乎的毛毛蟲,嚇得小女人抱著頭到處躲。
看她這樣,他特別奇怪這蟲子是怎麼被弄到車裏來的。
慕容暄現在擔心的可不是這些,她很清楚,一共弄了兩個,一個爬到她脖子裏被抓下來,另外一個去哪裏了呢!
都怪剛才那個胡胖子,攪合了午餐不說,就連她引以為傲的計謀都忘在腦後了——
造孽啊。
男人拿到毛毛蟲的時候早就猜到怎麼回事,所以到現在索性把蟲子放到紅木的小桌子上,任由它到處爬,聲音淡淡的像是晚風刮過:
“弄了幾個?”
衣冠不整的慕容暄縮在馬車角落裏,慘白著一張小花臉,警惕地盯著正爬得歡快的蟲子,咬著牙回答:
“一,一個!”
男人挑眉朝她看過去,這丫頭眼珠子骨碌骨碌轉,目光飄忽不定,尤其是床榻上,她幾乎縮在角落裏,連床榻的邊都不敢沾,精致的蝴蝶骨一動一動的,看上去被嚇得不輕。
他抽抽唇角隻是發出一個單音節:
“嗯?!”
這男人總有這樣的本事,即便是單音節,都能說的這麼有氣勢,慕容暄生生被嚇得一哆嗦,虛著聲音回答:
“兩——兩個。”
這時候他抓住的那隻毛毛蟲爬到了桌子邊上,正要順著桌子腿往下,她指著它提醒:
“爬——它要跑!”
男人不以為意,倒是朝她瞟了一眼:
“是要去找你。”
“別啊,敢過來我就踩死!”
她剛剛被嚇了一跳,現在回神過來,區區一個蟲子,她才不會怕。
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講,上官曦倒是意外,重新看向她,有意無意地逗:
“不怕?我這車裏有比這蟲子大一點的也不怕咯。”
她目光依然飄忽地在尋找另外一隻蟲子,但依然咬牙嘴硬著懟:
“什麼蟲子我也不怕,隻要我有思想準備——就不怕!!”
男人淡淡地點頭,表情不變,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幽幽響起:
“蛇也隻是比毛毛蟲大一點,所以......”
“啊!”
沒等他說完,慕容暄你一聲尖叫跳起,不管不顧地朝著車裏的男人撲過來。
不帶猶豫,沒有掙紮,更沒有什麼大節小節,她就華麗麗地抱緊上官曦不撒手:
“變太吧你,馬車裏藏蛇幹嘛啊!哪裏呢哪裏呢?我,我要出去——”
雖然這麼喊著,可人卻緊緊摟著男人的脖子不撒手,力道大得推都推不開。
上官曦無奈地垂眸看著麵前八爪魚一樣的女人,吸一口氣,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傳來,跟之前——
不一樣。
是她,心口的梅花痣還在。
可除了那顆痣,哪裏都不像。
尤其是頂著一張小花臉,衣冠不整的樣子,實在難以跟之前清冷孤傲的她相提並論。
為什麼會這樣!
夏日衣薄......
兩個人就這樣抱著——
難免有點熱。
尤其是在慕容暄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她簡直都被嚇得失了理智:
“上官曦你把蛇先弄走成嗎?我——我穿好衣服就出去,我出去還不成嗎,我跟你沒冤沒仇,你至於這樣對付我嗎?嗚嗚嗚!”
不錯,她就是這樣沒骨氣地哭遼......
就算傷口直入心臟,就算差點死掉,她都沒哭過,眼下她竟然毫不吝惜地掉起了珍珠。
眼淚蹭到上官曦的衣服上,很快浸透,他無奈也隻是嚇嚇她,沒有想到這麼大反應,剛要解釋,就又聽到她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
“我——我背上——別咬我啊——嗚嗚嗚......”
清酒聽到一聲慘叫,也不知道是腦袋搭錯弦了還是咋地,一下子跳到車前,撩起車簾就問:
“公子——發生什麼......”
後麵的話被噎在喉嚨裏,眼前的景象把他驚呆,清酒原地呆愣半晌,機械地放下車簾吞了口唾沫才說:
“公子外麵天氣不錯,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