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嗬…”話音剛落，耳畔邊便輕輕響起一道嗤笑，風昀景很顯然沒有相信她的說辭。

“我若是想算計你，又何必救你？”柳淑言心若明鏡般挑了挑眉，唇瓣輕啟，宛若清泉的嗓音卻是格外清冷。

風昀景耷拉著眉眼並未接話，修長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和田暖玉，似是在沉思著什麼。

柳淑言也懶得理會他，索性起身從書架見摸索出做工精致的瓷瓶，風輕雲淡的開口：“傷在何處？”

聞言，風昀景眸底詫異一閃即逝，指了指肩膀，不待柳淑言動手便自顧自將外衣解開，方便她上藥。

瞬間映入柳淑言眼簾的是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翻卷的皮肉沾染著殷紅刺目的鮮血越發觸目驚心，白骨若隱若現。

見狀，柳淑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偏偏眼前人依舊一聲不吭，可見其意誌力堅韌到了何等地步。

柳淑言眉頭輕蹙，也不曾好奇風昀景為何會身負重傷，沾著藥膏的指尖輕輕抹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的瞬間，清晰的察覺到了眼前人輕微的顫抖，這藥的烈性沒人比柳淑言更清楚，想要好得快少不得要受些苦頭。

何苦多問，明眼人都知道當今聖上龍體欠安，而偏偏此時將遠在邊疆戰功顯赫的北臨王召了回來，其心思不言而喻。

想必有些人也按捺不住了吧。

似這樣陰毒狠辣的手段，除了風墨馳還會有誰？

......

是夜，巍峨宏偉的偌大皇城燈火通明，琉瓦紅牆熠熠生輝，絲竹管弦聲聲入耳，不多時便淹沒在了無數的歡聲笑語中。

宮中的宴會向來奢華至極，且不提這還是威名遠揚的北臨王的洗塵宴。

柳淑言百無聊賴的半撐著臉頰，無心欣賞廳中宮娥曼妙優美的舞姿，目光遊蕩間恍然失了神。

半月前，她無意間救下了身負重傷的北臨王，不多時，整個帝都便傳遍了北臨王回京遇刺的消息，宮中更是大擺宴席為他接風洗塵。

倘若隻是洗塵宴倒也不會如此隆重，偏偏皇後有意借此宴會挑選太子妃的傳言也不知怎麼流露了出來。

一時間，帝都嘩然，權臣貴胄皆幾乎爭破了腦袋也要將家中適齡女子帶來，即使無緣東宮正妃之位，圖個王妃也不失為美事一樁。

如此想著，柳淑言眉眼半眯，掩去了眸底的冷意與不屑。

前世的慘烈依舊在腦海中清晰回蕩，她本就無心去攀高富貴更何況是向來無情的帝王家。

偏生有些人卻沉不住氣了，譬如王姨娘之類，竟膽大包天到在她胭脂裏下了劇毒。

前世的她雖然性情怯弱但對醫書卻是格外上心，對各種藥物的認知向來敏感，這般拙劣的伎倆如何能瞞過她的眼睛。

人家既然主動招惹上門了，柳淑言又怎會輕易罷休？

索性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柳秋兮的胭脂掉了包，她娘親做的惡，自然要由柳秋兮這個當女兒的來承擔。

此時，柳淑言腦海中驀地浮現出柳秋兮為了遮掩麵上紅瘡不得不已麵紗示人那狼狽至極的模樣。

想到柳秋兮不能來參加宴會而氣急敗壞的模樣，柳淑言晶瑩如玉的眸底隱約間浮出些許笑意，緩緩飲了一口盞中玉露，心情越發舒暢了起來。

落坐於太子身旁的風昀景餘光掃到她那宛若偷吃腥的貓兒般滿是壞笑的麵容，唇角微揚。

宮宴中央皇帝與皇後討論諸多貴女的才藝的言語驀地落入耳畔間，他微微側頭輕聲笑道：“兒臣聽說護國侯府嫡女才情不緋。”

聞言，皇帝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他一眼，微微挑眉朝身旁太監詢問道：“何人是護國侯之女？”

那太監悄悄指向漫不經心的品著玉露果釀的柳淑言，垂首應道：“啟稟陛下，下頭靠東的小姐便是，名喚淑言…”

正神色自若欣賞著各家貴女獻技的柳淑言無來由眼皮一跳，緊接著耳畔邊便是一陣騷動，黛眉輕皺，抬頭瞬間對上一雙滿是威嚴的漆黑眸子以及一旁明顯不懷好意的北臨王。

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有了不好的預感…

怔愣間便見風昀景和皇帝交談著什麼，片刻後，原本侍奉在皇帝身邊的小太監便來到了她身邊，恭敬說道：“柳小姐，陛下召你問話。”

柳淑言緩過神來嘴角微抽，險些將手中杯盞捏碎，忍不住在心中將風昀景剮了千萬刀才緩緩起身上前。

“臣女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一襲紫金龍袍的皇帝端坐於高處，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柳淑言，渾身上下散發出難以忽略的威嚴氣息，一時間，柳淑言隻覺得格外不自在，行了禮。

“平身吧…”見柳淑言神色蒼白，皇帝滿意的收回了釋放出的威壓，眸色深沉的打量著她，半晌才緩緩抬手示意柳淑言起身。

“不錯，是個難得的美人…”皇帝緩緩點頭，帶著笑意側目望向風昀景帶著明顯的試探：“也不知才藝如何？竟叫皇兒為她開了口。”

這個混蛋！

聞言，柳淑言麵容逐漸僵硬，額頭青筋更是隱隱作跳，冷冷朝風昀景甩了一個眼刀。

卻不斷在腦海回想著自己究竟何處得罪了他。

風昀景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柳淑言的惱怒，劍眉輕揚，眸底晦暗不明。

他向來記仇，一個女人膽敢給他甩臉色不說還妄圖命令他，讓她下不台已經是自己留情了。

柳淑言如何知曉竟有人這般記仇，頓時孤零零的杵在大殿中央，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劈頭蓋臉的朝她砸來，似是嘲笑，又似是幸災樂禍。

風昀景始終沒開口，終究還是皇後開了口：“不錯，進退得體，是個好孩子，下去吧。”

聞言，柳淑言如蒙大赦般輕輕點頭回禮，投向風昀景的目光添了幾分不快，緩緩退了下去。

那惱怒不快的模樣半分不落盡被風昀景收入眸底，他唇角微抿，不動聲色的從拾起一粒果子悄無聲息的朝柳淑言小腿彈去。

果然是個大混蛋！

柳淑言敏銳的察覺身後破空襲來的勁氣，袖袍裏的芊芊素手緊攥成拳才勉強克製躲過去的衝動。

緊接著，小腿處傳來一陣刺麻，整個人便狼狽至極的撲倒在地。

原本熱鬧喧嘩的大殿頓時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安靜得幾乎能聽到所有人倒吸冷氣的動靜。

“陛…陛下…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