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色朦朧，皎潔的月光穿透雲層盡數傾灑了下來，翠綠的枝樹隨著輕風搖曳投下斑駁的陰影。

沐浴後的柳淑言著了單衣半倚在床榻上，目光流連在那如蔥玉指輕翻著的書卷上，格外專注。

驀地，耳畔間傳來一陣輕微的碎響，接著便聽到有人將門重重闔上的動靜。

柳淑言看得出神並未抬首，隻是皺了皺眉道：“紅音，安靜！”

奇怪的是屋內的人並未吱聲，柳淑言翻頁的動作頓了頓，察覺到不對勁的她猛地抬頭瞬間對上一雙冷如寒星的眼眸。

來人手執染血長劍半靠半倚的立在門旁，捂在腰腹間的手掌布滿了殷紅的血跡，顯然是受了重傷。

“你是什麼人？”柳淑言瞳孔微縮，猛地坐直身子，滿眼戒備的盯著來人，右手卻無聲無息伸到枕頭下摸著冰涼的匕首。

原本仔細聽著外麵動靜的風昀景見她小心戒備的模樣不由得嘴角一抽，虛弱道：“有人追殺得緊，在下唐突的躲進小姐院子，隻盼一避…”

“是嗎？”柳淑言淡淡的應了一聲，一邊將手中匕首又握緊了幾分，眸底的防備更是分毫不減。

很顯然她並未相信男子說辭。

風昀景眯了眯眼睛便不再解釋，聽得外麵似乎沒了動靜，強撐著身子準備離開。

隻是他剛有動作，便聽得外麵一片喧嘩，還不待反應隻聽得一道刻意揚高的嬌媚嗓音冷冷的傳入耳畔間：“若當真沒什麼，這般遮遮掩掩又是為何？”

柳淑言臉色微沉，冷冷斜了一眼迅速躲避於簾帳後的男子，示意他往書閣藏去：“自己藏好，莫要連累他人！”

宛若清泉般的嗓音不帶任何情緒的落下，人已經出了門。

“三更半夜，姨娘自己睡不著便罷，又為何擾人清靜？”

注視著麵容微沉的柳淑言，原本來勢洶洶的王姨娘氣勢略顯不穩，眸珠微滑輕聲道：“我剛給侯爺送了參湯回來便瞧見有男人往你這邊來了，本想著來看看你，誰知......”

王姨娘刻意將話說的馬虎，有人猜測自然會有流言蜚語…

“姨娘說話可得慎重！”話未說完便被滿臉厲色的柳淑言冷冷打斷，朦朧夜色中隻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透亮，帶著幾分洞察人心的精明。

“你若是聰明就該知道這護國侯府並非能容得你胡言亂語的地方！汙蔑嫡女，毀我聲名，你真當我好欺負了不成！”

“你——”當著那麼多人被柳淑言如此斥責，王姨娘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想她自入府以來深得侯爺寵愛，又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更讓她心驚肉跳的是性情向來柔順怯弱，任她拿捏的柳淑言此時竟如此強勢！

“怎麼？”柳淑言輕笑一聲，看穿一切的目光似乎要在王姨娘身上盯出一個洞來：“如果我不曾打斷，姨娘準備說什麼？我深更半夜與人私會？”

“如若不是，一搜便知！大小姐又何苦在這裏與我糾纏…”王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癟索性就豁出去了，冷眉一橫便開始喚人：“進去搜！”

“誰敢！”柳淑言冷眸半眯，淩厲至極的目光冷冷將在場的人都掃了個遍，不由得讓人覺得身處冰窖般寒意入骨。

一時間，竟無人敢動。

院內死一般的沉寂，安靜得能輕而易舉聽到所有人壓抑著的呼吸聲，見狀，王姨娘臉色發黑，胸脯處劇烈的起伏可見她氣到了何等程度。

“母親是怕院中混進不幹淨的人壞了姐姐聲譽，左右不過為姐姐著想，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柳秋兮見王姨娘隱約間落了下風，眸底陰毒一閃即逝，隨即緩緩站出來為王姨娘叫屈。

“本小姐說錯了？”

柳淑言不輕不淡地朝那眼中帶淚滿臉委屈的柳秋兮斜了一眼，冷冷反問道：“王姨娘左右不過一個妾室，卻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侯府嫡小姐，若是讓外人聽到，豈不是要笑話我們侯府無人？”

柳淑言頓了頓，冷冷看著麵前互相攙扶著的母女，宛若玉石般晶瑩透澈的眼眸中的厭惡幾乎要溢了出來：“本小姐左右也不過是為了姨娘與庶妹著想，怎麼就成咄咄逼人了？”

三言兩語間竟是將柳秋兮替王姨娘開脫的話語盡數還了回去，時不時還往王姨娘心裏戳。

柳秋兮頓時一噎，朱唇輕啟喃喃道：“母親她也…”

話音嘎然而止！

隻因為柳淑言又狠又快的巴掌便重重的落在了她秀美的麵容上。

柳秋兮猛地抬起頭瞪著眼前風輕雲淡的人，黑溜溜的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柳淑言竟然敢打她？

“母親？柳秋兮你莫不是糊塗了？”柳淑言並未理會她滿含恨意的目光，心中因那一巴掌隱約升起些許快意。

“護國侯府從來隻有一位正室夫人，那就是我娘親，王姨娘不過是卑賤妾室哪能容你喚她母親？”

片刻功夫，她竟然連娘親都不能叫了。

柳秋兮愣神良久，心中滿是委屈轉頭便跑，也不顧仔細掂量自己這個姐姐到底哪不一樣了？

被氣得半死的王姨娘急忙帶著一眾仆人朝她跑的方向追去。

見狀，柳淑言連眼皮都懶得抬，神色淡淡的回了屋。

“不攔她們？”殊不知，風昀景並未乖乖躲到裏間，反而漫不經心的端坐於桌案前聽完了一整出的鬧劇。

柳淑言淡淡掃了他一眼，緩緩坐了下來，自顧自的添了一盞茶輕晃著那淺綠色的液體，挑了挑眉輕聲道：“母女一樣的伎倆，左右不過到父親麵前哭天抹淚去了。”

果不其然，不多時，護國侯差來的小廝滿是恭敬的敲響了她的房門：“大小姐，侯爺有事尋你…”

護國侯都大費周章派人來了，柳淑言又怎能不去？

隻見她漫不經心的輕啜了一口茶，似是嘲諷的對眼前人聳了聳肩：“瞧見沒，興師問罪來了…”

說完也不待風昀景反應，轉頭便走。

終究是侯府的正牌主人，護國侯所處的院子與柳淑言那簡陋的小院相較下來簡直天差地別。

柳淑言剛邁錦院子，瞬間映入眼簾的便是麵色柔和的護國侯擁著不斷在懷中哭泣的母女耐心安慰的模樣，真正似極了一家三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