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宵禁。
院門落了大鎖,裏麵的人不許出去,外麵的人也不許進來。
這不隻是嚴守規矩,也是保護居於內院的女仕。
都是官家小姐,真鬧出什麼事兒來,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龐筱筱在宵禁前溜進了顏書的房間。
臥室裏,隻燃了一盞小琉燈。
昏暗中,臥室緊閉的後窗縫隙中,傳進來哢噠哢噠的聲音。
那聲音還帶著節奏,不緊不慢,像兩隻小腳在地上走。
單手托腮,顏書看向龐筱筱,她麵色極不好。
主要是,太嚇人了。
“鬧鬼......”
龐筱筱剛冒出兩個字,顏書就微微嘟唇,“噓。”
還沒完呢。
那哢噠哢噠的聲音一直在持續,非常的有節奏。
按理說,即便再小的腳往這窗子上走,也該到了吧。
顏書一動不動,瞅她那表情,好像還挺享受。
隨著時間慢慢而過,龐筱筱後脊都開始冒汗了。
太詭異了。
半個時辰,那哢噠聲終於停了。
而也就在停了之後,一張白色的小紙條沿著窗子的縫隙遊走了進來。
它那進來的形態就像自己有意識,但縫隙太狹窄,它往裏走的太費勁了。
龐筱筱睜大了眼睛,一手握拳,忍不住的想要砸開窗子瞧瞧外頭是怎麼回事兒。
顏書示意她別急。
終於,那張紙條掙紮的爬進來了,就癱在窗台上不動了。
顏書這才伸手把那紙條拿過來,上頭是紅色的像血一樣歪歪扭扭的字。
我知道你的身世!
就這幾個字。
“什麼意思?”龐筱筱不懂。
“可能,就是嚇唬我唄。自從住進這裏,每晚都這樣,這樣的紙條攢了一堆了。”
顏書兩指捏著紙條,笑嗬嗬的。
“你還笑?這肯定是有人故意的。這個時辰,大門都落鎖了。外頭的人進不來,搞鬼的肯定是住在這裏的人。”
龐筱筱非常快的做出推斷。
顏書輕輕點頭,“好像是的。既如此,怎麼反擊好呀?”
“反擊?不能魯莽,得好好想想。這樣,你先別輕舉妄動,我也幫你想想。”
龐筱筱將那紙條拿過來仔細的看。
顏書就那麼笑嗬嗬的瞅著她,好像在等她給自己出主意似得。
“住在這裏的各家小姐,侍女,嬤嬤,大約三十幾個人。這其中,你那二姐......不太友好。但,她似乎也不會有這種手段。旁人,還需再觀察。”
別說,龐筱筱此時展現出來的冷靜,和剛剛她被嚇著的樣子可不一樣。
顏書也點頭,“說得有理。那你也幫我想想怎麼辦吧,這反擊,總得有個計劃不是。”
“好。”
龐筱筱答應了。
翌日,修正館來了個大活兒。
齊州的官員進獻的古物,是一麵巨大的銅鏡。
銅鏡一人多高,純青銅製,飛螭花紋精致細密,這古物,說有上千年也不為過。
但,有破損,銅鏡下端的立柱完全斷了,且碎了多塊。
修正館的大管事是鐘柴鐘大人,一個小老頭,別看其貌不揚,但手藝佳,且十分高傲。
“你們都說說,這東西的來曆。”鐘柴問道。
“此種尺寸的銅鏡,曆朝曆代,那都是皇家禮器,祭祀之用。”
“對,看這青銅,煉製可說無可挑剔。再加上這飛螭紋路,典型的北昔朝之物。”
各抒己見,在修正館做事的,都是行家裏手。
瞥見顏書蹲在那兒拿著一個碎塊兒在聞,鐘柴眼睛一眯。
“顏書,聞出什麼來了?”
聞,在這一行裏也是極為重要的。
“鐘大人,這銅鏡的氣味兒很奇怪。雖說古物大都是從各處挖出來的,多多少少有點兒氣味兒。可這味兒,我覺著,像死人的腐爛味兒。”
“嗯?”
鐘柴蹲下,也拿了一塊兒聞,其他人也跟上。
“是有點兒臭。”
都聞著了。
“那就是從墓裏挖出來的唄。”
那還不簡單。
這世上那麼多的古物,可以說有一半兒都是從死人墓裏摳出來的。
當然了,一向都對外宣稱,不小心發現。
實際上,就是盜墓的。
“若是從墓裏挖出來的,有禮器陪葬,那這墓主人的身份,想必不會小吧。身份高的,墓葬製式就不比尋常,同理,陪葬品非常非常多。而今隻送來一麵銅鏡,不是很奇怪嗎?”
顏書接著說,她長發都盤在了發頂,的確像個道姑。
臉蛋兒白淨不施粉黛,卻是異常清麗。
“是啊。這若挖出來,怎麼可能隻挖了一個?”
其他人也一詫,是這麼回事兒哈。
鐘柴小胡子都翹起來了,“都莫動,老夫這就去稟報。”
這齊州太守,糊弄誰呢?
“顏書這腦子轉的是快。”
“是啊,如此一想,這以前咱們是不是也被這般糊弄過?”
“簡直豈有此理!”
一屋子老頭都開始氣不過,幹這行的,最愛的就是見著摸著那些古物。
再瞧著破損的一步步在自己的手底下變完美,那心情,再舒暢不過了。
這可好,居然有人膽敢私吞?
徹底惹著這幫老頭了。
被誇讚腦子快,顏書隻是笑著點頭。
這幫老頭子在修正館裏都呆傻了。
再說,上一世她可沒少接手過這種東西。
從墓裏挖出來的,官員私吞。
想出手賺大錢,就得做一些裝扮。
這業務,她最熟了。
龐筱筱出去了一趟,晌午過了才回來。
“顏書,我仔細想了一下,有人搞鬼這事兒,我們可以引蛇出洞。”
坐在顏書旁邊,龐筱筱壓低了聲音道。
“那你說說。”
顏書洗耳恭聽。
“回個紙條,就說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龐筱筱瞧著很自信。
揚起眉尾,顏書嗯了一聲。
“也好,慢慢來。咱們有回應,對方就會著急。”
這敵人啊,也未必要一刀斬殺。
溫水煮青蛙,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隻不過,這主意,怕不是龐筱筱想的吧。
她這背後有高人啊,這高人,自己肯定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