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子這回怕是要死透！

躺在營中的行軍床上，蘇引發現自己已經感知不到任何痛苦，也動彈不得。她此時就像飄浮在滄海上的泡沫，分分鐘可能灰飛煙滅。

畢竟，這具身體不是她的。

床前坐著軍醫陳山河，正搭著她的脈象在就診。邊上還站著雲破曉和軍師百裏，以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鄭承安。

鄭承安抽抽噎噎道：“小七本來是想吃了那半個饅頭去歇會兒，誰知道饅頭被祝含章給撞地上了，他便什麼都沒吃。”

雲破曉斜睨了他一眼，擰了下眉斂下眸子沒吭聲。

少頃陳山河抽回手搖了搖頭，歎道：“大將軍，請恕卑職無能。”

“如何？”

“回大將軍，蘇公子脈象似有若無，亦沒有明顯的病症。卑職覺著像是急發暴病，恐怕是回天乏術啊。”

什麼回天乏術，快給我心臟複蘇啊？

蘇引其實能聽到這些聲音，就是影影綽綽的時而很遠，時而很近，像是靈魂出竅那種感覺。

雲破曉問道：“還來得及讓蘇司馬過來見一麵嗎？”

“恐怕是來不及，脈象越來越弱，呼吸也是有出氣無進氣，卑職估摸著他是撐不了半個時辰的。”

不，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真的！

蘇引此時內心慌得一比，很想動一動四肢證明自己還可以再搶救搶救，但她根本就動不了。

曾曆經九世輪回，她從沒有過與死神共舞的惶恐，因為她總是莫名其妙地死去，然後帶著記憶重生。

死的次數多了，便覺得命也就這樣，眼睛一閉不睜就算過去。但這次她不想死得這麼早，並非因為貪生，而是有了牽絆。

前幾世蘇引都重生在十八歲那天，那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繼母誣陷她偷了錢，父親不問青紅皂白把她攆出門。而巷子裏伏擊她的那群混子，則是繼母的女兒安排的。

那是一個惡心得令人發指的家庭。

蘇引帶著記憶活了幾輩子，一次又一次麵對那個恨之入骨的家，其實她的內心十分孤獨。

當年母親死得太早，她已經想不起她的樣子。重生後看到常玉對她百般嗬護，不警覺就溫暖了她的心，想照顧她。

所以她不想死，可同一種奇跡可以發生九次，但未必有十次，十一次......

“大將軍，我有個辦法可試一試。”一旁的百裏觀察了蘇引許久，猶豫著道。

雲破曉眸子一亮：“軍師有什麼高見？”

“我覺得蘇公子可能是跑太久岔了氣，聽聞他早前暈馬吐得一塌糊塗，想必腹中也沒什麼東西，不如喂點兒東西刺激一下？”

陳山河急忙擺擺手：“萬萬不可，軍師大人有所不知，蘇公子氣息已然十分微弱，若是強行灌下食物保不定會被噎死。”

“本帥覺得......”

雲破曉略一思索，仿佛從他們倆的對話中找到了一點兒靈感，跟鄭承安道：“你去端一盆冷水過來。”

“是！”

難不成大將軍要親自給我洗臉？

蘇引頓時激動起來。

不一會兒，鄭承安端著滿滿一盆冷水走了過來。雲破曉接過水，二話不說當頭給蘇引潑了下去。

嘩啦！

蘇引被當頭一盆冷水潑得瞬間就清醒過來，下意識挺身坐起來，用力捋了一把臉上的冷水。

四雙眼睛不約而同盯著她，很驚愕。

鄭承安激動得一把抱住蘇引喜極而泣：“小七，小七你終於醒了，嗚嗚......多虧了大將軍妙手回春。”

蘇引輕輕推開鄭承安，抬頭幽幽盯著雲破曉，兩簇怒火在她瞳孔裏焚燒。

三次，這廝欺負她三次了！

“唔，軍師的辦法果然是有效的，刺激刺激人便好了！”瞧著蘇引這幅狼狽不堪的樣子，雲破曉唇角揚了下，又問道：“你可還有哪兒不適？”

蘇引沉著臉沒吭聲，看了眼被叫做百裏的軍師。

方才半昏半醒時，她沒來得及看清楚百裏的樣子，此時仔細一看才發現他俊俏得實在沒天理。

一襲白衣，一頭青絲，像極了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

百裏生得唇紅齒白，秀氣斜長的眉峰，挺巧的鼻頭，與雲破曉完全不是一種帥氣風格。

一個英姿颯爽，一個仙氣飄飄，但絕對都是顛倒眾生的存在。

這古人帥起來都這樣無懈可擊麼？

陳山河回過神來，忙拉住蘇引的手腕搭了下脈，旋即捋了捋胡子做沉思狀：“脈象平穩，顯然已經無礙，大將軍此法極好。”

雲破曉接話道：“既然無礙就去校場集合軍訓，事出突然，就不罰你遲到。”

蘇引差點又一口氣背過去，壓著怒火道：“大將軍，小人從昨天到現在顆粒未盡，可否容許小人吃點東西吊命？”

陳山河點點頭道：“大將軍，蘇公子雖然醒來但身體虛弱，還是多做休息才去訓練。他應該先進食，最好是湯羹一類的食物”

“也罷，正好本帥的營帳還有些飯菜未動，換身衣服就過來吃吧！”

雲破曉說完就走了，蘇引特別想硬氣地拒絕，但她向來不是喜歡逞強的人，準備起身下床。

腳剛沾地，忽然頭暈便晃了下，百裏伸手一把將她扶住，笑道：“蘇公子身子虛，可站穩了？”

蘇引忙抱拳行禮：“小人多謝軍師大人！”

百裏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引一眼，道：“大將軍的夥食可不是一般的好，你快些換了衣服過去吧。”

旋即百裏和陳山河一起離開了新兵營，這兒就留下了蘇引和鄭承安。

蘇引瞧著兩人走遠了才忍不住問鄭承安：“承安兄，軍師大人怎地生得如此出塵絕色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咱們軍師大人可是炎煌七國第一美男，好多女子喜歡呢。”

“唔？第一美男難道不是大將軍？”

“大將軍？”鄭承安有些驚愕地看著蘇引：“小七，你不覺得大將軍他麵目可憎嗎？他那臉......”

鄭承安下意識指了指自己左臉，小聲道：“那可是鬼印，生生從臉上長出來的。”

“什麼叫鬼印？”

“聽我爹說，大將軍小時候可是炎煌大陸最俊俏的公子，但後來臉上就長出了這麼個東西，世人都說那是妖魔鬼怪給大將軍下的封印。”

果然那不是什麼麵具。

可是，什麼鬼東西會長在臉上，瞧著還像個詭異的符咒？

蘇引想起了司馬府那些下人說雲破曉當初在死人堆裏吃心臟的事兒，莫不是與這鬼印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