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句一句逼問過來,馮章咳嗽了下。
“靖七,這裏是順天府尹,案子呈到我這裏,我得先調查,這調查也得有個時間!”
“大人是想調查那石虎,石舜二人如何起的賊心,還是想調查他們如何逼、奸的四小姐?”
馮章一拍桌子:“你......放肆!”
“死的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我不應該放肆,也要放肆了!”
靖寶上前一步,肅然望著馮章,那一雙眼睛,仿佛是一碗濃稠的黑。
馮章心頭一窒,竟沒了和靖寶對視對峙的勇氣。
不對啊!
他才是官老爺啊!
馮章忙挺起胸膛,擺出官老爺的架勢。
靖寶隻當看不見。
“既然馮大人畏權貴,貪生死,那我也不強求,順天府尹沒法說理,我便去國子監門口跪下喊冤。我倒要讓天下讀書人好好看看,這是什麼朗朗乾坤,這是什麼太平盛世?都是狗屁!”
“你......你......你......”
馮章差點沒氣死過去。
誰不知道這天底下最難纏的就是讀書人,手中一支筆能把死的寫成活的,活的寫成死的,方的寫有圓的,圓的寫成方的。
他今天要是把這姓靖的小子放走,那官位也就做到頭了。
馮章臉色一變,“你別急,誰說本官不管這事,這不是......這不是......寫個奏章也要時間的,急不得!”
“多謝大人為民審冤!”
靖寶神色跟著柔和下來,語氣也輕緩了。
“馮大人,奏章上不妨多寫一句,宣平侯府隻是查抄,並沒有定罪。侯府還是侯府,連皇上都禦口未開,禦筆未批,便有人等不及的逼死人命,這不是逼天底下所有做官的,承爵的都斷子絕孫嗎”
馮章:“......”
什麼,什麼,怎麼又扯到斷子絕孫上來了?
“他們誰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宣平侯?”
“誰能保證自己的兒女落不到如此下場?”
靖寶語調一轉,陡然變厲:“既然不能保證,那還生兒生女做什麼,等著被人侮辱嗎,被人奸/淫嗎?”
馮章:“......”
靖寶眼中含淚地看著他:“馮大人也是有兒有女,深閨女兒,金湯玉露一般的養著,我就想問大人一句,大人能拍著胸脯保證嗎?”
不能!
你們上頭神仙打架,可別牽連老子一家人。
老子新納的妾還沒睡夠呢!
馮章抄起筆,一氣嗬成。
等奏章送出,馮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總覺得哪裏不對。
此刻,春陽斜照,正從靖寶背後洋洋灑灑的落過來,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得翩翩俊朗青年,如踩祥雲的神仙下凡。
他頓時知道哪裏不對了--
這小子忒會忽悠!
忽悠吧!
我也不過是給你演個戲而已。
當真這奏章能送上去嗎?
別他娘的做夢了!
奏章送到刑部,都不用石尚書親自動手,就會有人幫忙攔下。
石尚書一看狀告的是他兩個兒子,必是要想辦法的。
到時候,我既能把案子推出去,又白送給石尚書一個天大的人情。
年輕人,還是太天真啊!
就在馮章心裏洋洋得意的時候,奏章神奇的拐了個彎,直接送抵宮中。
更巧的是,因昊王回京,皇帝心情大好,撐著病體上朝,就在君臣一派融融其樂的時候,奏章呈了上去。
內傳剛宣讀完,又一噩耗傳來:後宮陸娘娘上吊自盡了!
頓時,整個大殿,死寂一片。
陸娘娘入宮二十年,無子無女無寵,活得跟個影子似的。
老皇帝雖然對這個陸娘娘沒太多印象,可平白無故死了個妾,心裏總有幾分哀傷。
更何況,這個妾還是自盡死的。
“哎--”
昊王幽幽一聲歎後,似自言自語道:“連四姑娘充官妓的時間都等不得,還是心太急啊!”
這話像一縷煙,鑽進老皇帝的耳中。
他慢慢轉過頭,朝太子輕飄飄的看了一眼。
眼中的銳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