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肥頭大耳的小廝煞有介事的將她往外趕。
譚言心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模樣,也不難怪被人說成是叫花子。
於是乎露出了那半截藏在懷裏的雪參衝裏頭大喊著:“我是來賣雪參的!上好的雪參!”
這阻攔她的小廝不懂,可裏頭的掌櫃的聽了卻是眼神一亮。
“讓她進來!”
這語氣不疾不徐,卻聽著頗有幾分當家人的架勢。
譚言心小跑著站在了櫃台前,將那用的隻剩一半的雪參放在了櫃台上。
“喏!”
掌櫃的聽到雪參本是滿心期待著,可這看著隻剩下一半了臉立馬就冷了下來。
“我當是多好的東西,居然也就隻有半個。”
“雖然隻有半個,可也是雪參啊,你瞧這個頭一看就是有年份的。雖不能賣整株,可是切片作為處方藥賣,磨成粉製成藥膏藥效也是一樣的啊,嘻嘻,掌櫃的您說是不是。”
那掌櫃的打量了一下譚言心,瞧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可那一雙靈動的眼睛透著機靈勁,聽得出還算是懂些行當。
如今這冰天雪地的願意上山采雪參還能認出它來的本就不多,正好自己這有個富貴人家正好看病需要這位藥材,掌櫃的琢磨了一會說道。
“這雪參我可以收,但是隻給你三兩銀子。”
“什麼?隻賣三兩?”
“要知道雪參這種藥材也隻有富貴人家用得起,你去賣給小的藥鋪別人還不見得收,鎮子上的富貴人家大多都在我這裏開藥,隻有我這賣得出去。”
譚言心咬著唇一雙柳葉眉微微蹙著,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嘀咕著:“之前我還去了隔壁巷子的王家藥鋪,他們也給我開的三兩,還答應給我一些不值錢的小藥材呢,你這…就三兩銀子什麼都沒有,我還不如賣給那王家藥鋪去。”
“王家他們哪能給你些什麼好東西啊,不過都是些不要的藥渣子罷了。你要什麼你說,他們給的起的我也給的起!”
譚言心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環顧了一下這藥鋪四周,指著那櫃台上的一包銀針說道:“那你把這包銀針給我吧,然後再給我三包紫草,如何?”
展櫃的看著自己那套銀針,其實也算是好東西,隻是這年限久了他早就想換新的了,給這丫頭也不算什麼,至於紫草那真是廉價的藥材,更是不足一提。
“好!那就成交!”
說著那掌櫃的似乎生怕這丫頭不賣了,趕緊拿出了三兩銀子給她並拿過了那半截雪參。
譚言心衝掌櫃的熱情一笑,“掌櫃的放心,那以後我挖到藥草都來你這賣!”
出了門掂量著手中的三兩銀子,雖說這比她想的少了些,可這虎子的學費是肯定夠了,還能再買些布料和豬肉回去,日後自己也有了個賺錢的門道。
一回到家裏大院,還沒進屋就聽到了嫂嫂的哭聲,心道慘了,趕緊帶著東西進了屋。
虎子就先喊了起來:“姑姑!是姑姑回來了!”
何梅兒一抬眼就看到譚言心衣服染了血,驚慌的跑了過來趕緊拉著她看著。
“妹啊你這一天一夜去哪了,怎麼會有血…你流血了麼?你哪受傷了!”
“沒事我沒事!我昨兒個去山裏采藥去了,這身上的是在屠夫家那摔了一跤染上的豬血。”
何梅兒一聽到采藥神色猛的一震。
“采藥?”
譚言心將買的肉跟布匹還有賣藥的銀子擺在她的麵前,說自己是上山采雪參,遇到大雪被困了一夜,並沒有說起自己被周夕推下山還有救了一個男人的事情。
要是讓嫂嫂知道自己用嘴巴給一個男人喂藥還共度一晚上,嫂嫂還不挖地三尺把這人找出來,非要找到人家對自己負責任不可。
可是何梅兒光是聽到這些,就險些腳步不穩,望著譚言心的眼神充滿著期待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認識藥的?怎麼會認雪參的?”
譚言心此時也發現了嫂嫂的神情有些奇怪,“嫂嫂你怎麼了?”
何梅兒拉住了譚言心的手,拉的緊緊的。
“妹啊…自從你自河裏那一次醒來我就覺得奇怪了,你小時候娘可從沒有教過你醫術,你怎麼就突然會認藥了呢。”
譚言心聽著這話覺得有些蹊蹺,這話的意思難道她那死去的娘親也是會醫術的人?
若真是這樣子的話…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那次我真的以為我已經死了,因為我在黑暗裏還看到娘親了呢!”
聽到譚言心提起過世的婆婆何梅兒整個人都怔住了,激動的問著:“真的?”
譚言心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真的,娘親跟我說了好些話,可是我現在記不清到底說什麼了。不過我確實是在那次醒來後,突然就懂藥材懂醫術了,我也覺得很奇怪來著。”
本來是想,自己這娘死了那麼多年了,說的玄乎一點也無所謂,可沒想到嫂嫂何梅兒一把拉著她的手激動的點著頭:“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啊?什麼對了?”
“你跟我來,妹啊你過來。”
何梅兒帶著譚言心走到了供奉著譚言心死去娘親的小房間裏,從牌位盒子下拿出了一本被包裹著嚴實的書交到了譚言心的手中。
嫂嫂不識字,並不知道這書是什麼。可是譚言心卻清楚的看到了書的封麵上蒼勁有力的毛筆寫著三個大字,醫毒經。
譚言心翻開了幾頁看了看,別人或許看不懂,可她卻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門道來。
其中的醫學典籍,藥材記載各種配方都十分的齊全,不少手法,用藥也一點不遜色現代她老譚家的技術,最妙的是,不光是醫學還有毒藥的記載。
“嫂嫂你怎麼會有這個的?”
“這些個都是娘留下來給你的。”
“什麼?給我的?”
說及此,嫂嫂才將當年的事情緩緩道來。
嫂嫂說,娘是從京城而來,那時大哥十歲,而她才剛剛出生不久,至於為什麼要離開京城來到這個小地方,娘從沒有跟嫂嫂提過。
來往上井村的路上遭逢連夜大雨,娘親顧的了還不滿一歲的小言心,卻顧不上大哥了。
大哥本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誰料連夜高燒將這腦子給燒糊塗了,從此在認字算術上就有了嚴重的障礙,雖經娘親多年調理,可智力也大不如前,十歲之前的記憶全部喪失。
正是害怕大哥今後沒人照顧,娘親路遇一重男輕女的農戶家要賣女兒,這才買下來了當時十五歲的何梅兒做哥哥的童養媳。
也多虧了家裏有個能幹的嫂嫂照顧著,在譚言心五歲時,娘親就因病去世了。而那時二十歲的嫂嫂跟十五歲的大哥,就肩負起了將小言心養大的責任。
哥哥雖再不能好好讀書認字,卻人高馬大身體強健有一副孔武之力。前年被來征兵的士官看中,用了強硬的手段硬是將大哥給征走了,留下這妻子和年幼的兒子,跟一個還沒長大的妹妹。
何梅兒伸手摩挲著那書上老舊的封皮,似乎想起了死去婆婆昔日的樣子來。
“你不知道,當年婆婆多盼著你快些長大,然後教你讀書寫字。娘會醫術的事隻有我一人知曉她從未在外人麵前展露過,你大哥的情況是學不好醫了,所以娘在臨死前將這書交給我,讓我一定在日後傳給你。”
說到這裏,何梅兒看著譚言心滿滿的歉意。
“是我違背了婆婆的遺願,我早該讓你去上學讀書的,可是…可是虎子他…”
接下來的話,縱使何梅兒不說譚言心也能猜到了。
娘親一死,大哥當時也還年輕擔不了大任。養活一家幾口的吃食都不容易了,更別說還有錢送自己這個女兒家去讀書了。
“妹啊,你可怪我?怪我沒讓你讀書,現在才告訴你…一定是婆婆她知道了,所以才來找你的,一定是她泉下有知怨恨著我這個不肖的媳婦呢。”
在這個年代女子讀書本就不容易,而嫂嫂自己生了個兒子,譚家又不富貴,若隻有一份錢,到底是讓誰上學認字,孰輕孰重一比就知。
要說這人,哪能沒有私心的。久久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雖是嫂嫂的私心,可譚言心一點也不怪她。
何梅兒這個媳婦有多好沒人比譚家人更清楚的了,因為何梅兒本家對她殘忍才會將她像貨物一樣賣出。而婆婆仁慈心善待她如親生女兒,何梅兒更是一門心思都撲在了譚家照顧他們兄妹二人,這些年譚家若沒有何梅兒這個女人撐著,他們兄妹倆,怕是早就死了。
“嫂嫂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娘親才不會怪你呢!娘親那時還跟我說讓我一定好好待你,長嫂如母,你這些年代替娘親將我養大,娘親謝謝你還來不及呢。”
“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嫂嫂你就放心吧!”
這虎子的學費問題解決了,家裏還突然多了些的銀兩,縱使大哥在軍中的餉銀來不及寄過來,保證他們現在一家三個人過兩個月是沒問題的了。
這些天暫時衣食無憂的譚言心,一直窩在係統裏研究那本娘親留下的那本醫毒經。這本書讓她像那幹澀的海綿興奮地吸取著新鮮的知識,更讓她對自己這個早逝的便宜娘親有了濃厚的興趣。
譚言心本以為,21世紀對於醫術的研究成果已經很先進了,但是將這本書放入係統進行讀取分析後,卻驚奇的發現有大量資料庫裏沒有的信息,就證明它遠遠超過21世紀大數據所統計的所有醫術。
這讓她不禁想象,這個娘親是否會這本書上的所有醫術?她到底是什麼人?當年大哥的情況聽起來應該是現代所謂的腦膜炎。要知道腦類疾病在古醫術裏一直是最大的軟肋,可是在這個年代居然有人能夠治愈腦膜炎,這就足以證明這個娘親的醫術絕非是泛泛之輩了。
隻可惜,最讓她感興趣的與毒相關的記載,隻在最後幾頁還有解毒與一點點用毒的皮毛。並且很明顯,這書並不完整,她猜測後麵毒術的具體內容,應該早就被人撕掉拿走了。
可即使隻有皮毛,可是毒術啊…還真是想試試。
“不好了不好了,言心出事了!”
何梅兒一開門一雙精明的眸子就冒著怒火,譚言心趕緊從係統意識裏回過神來。
“嫂嫂出什麼事了?”
“是顧昭!顧昭出事了!”
一聽到顧昭這個名字譚言心就翻了個白眼,她揮了揮手給自己悠然自得的倒了杯茶水。
“他出事就出事咯,跟我們家沒關係!”
在譚言心心裏,她巴不得這混小子出事,出什麼事都是他的報應,但是何梅兒卻急了。
“顧昭那小子不知怎麼被一個姑娘家救了,人姑娘家裏正在讓他報恩要求逼婚呢!”
聽到這話譚言心一口茶水笑著噴了出來,這情節怎麼跟她的這麼像啊。
“就以顧家那忘恩負義的性子,看來這個姑娘是要跟我一樣的下場咯。”
說著譚言心抹了抹嘴又拿起了茶杯,卻沒想水還沒喝到口何梅兒就焦急的把她手給按了下來。
“你上次救顧昭是無憑無據沒留下些東西,這次這姑娘可比你聰明多了,撕下了自己的衣服給那顧昭包紮,當時來救他的人都看到了人姑娘撕碎的衣服,這次顧家怕是賴不掉了。”
“喲,這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頭腦啊,這分明就是學著我的法子還進行了改良嘛。”
“周獵戶家的周夕,你也認識的那個丫頭,就是她!”
一聽到周夕的名字譚言心眨了眨眼睛,那不就是把她推下山被她嚇的屁滾尿流的那個小丫頭片子麼,於是這笑意就怎麼都忍不住了。
“太好了!娶到這麼一倒黴媳婦真是他顧家活該!絕配絕配!”
“剛才經過顧家門口時,正好是周家帶著周夕那丫頭去顧家討說法的時候。上次經過你的那麼一鬧,大家夥都圍在門口看熱鬧,看這顧家會怎麼應對呢。”
譚言心一聽就趕緊麻溜的穿好了衣服一臉笑嗬嗬的模樣,“嫂子我去接虎子放學,等我回來吃晚飯啊!”
“這不還早麼!你這丫頭怎麼一點都不急啊,這明明是你先救的人怎麼能讓那周家搶了去,咱們得想想辦法啊,言心!言心啊!”
說著譚言心就小跑著出了門,何梅兒叫都叫不住。望著自家妹子跑遠的背影,她一邊歎息著這秀才夫人莫真不是就要被那突然冒出來的周家女兒搶了去?真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