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句話我聽不懂。
我隻是覺得,人類的世界很複雜。
鬼的世界,也很複雜。
複雜到,我不想長大。
可能,我等不到自己長大了。
我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七叔給我送早飯的時候,枯瘦老頭跑過來,喜上眉梢的樣子:“七叔,我家栓寶好了!今天早上恢複了神智,燒也退了,還喝了一碗粥呢!”
七叔愣了一下,立刻問道:“怎麼好的?”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好了,請了鎮裏中心醫院的醫生回來看,說栓寶已經沒事了!”枯瘦老頭開心地往七叔手裏塞了好幾包煙:“七叔,有勞有勞。”
“你們請了道士做法事?”七叔皺了皺眉頭:“就算是請道士做法事也於事無補啊。”
“沒有,還沒來得及找道士呢,栓寶就好了!”枯瘦老頭興奮地說:“這是我們家栓寶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老頭念叨了幾句,就高興地走了。
七叔看著老頭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口中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昨晚看到栓寶,明明是一臉黑氣應堂發黑,就是被鬼勾走了天魂,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好了?”
“七叔。”我小心翼翼地開口:“是不是柳荷答應了老光棍的非分之想?”
“不可能!”七叔跟我大吼一聲,就走出了我的小黑屋。
為什麼七叔總是覺得柳荷不會為了她弟弟答應老光棍的非分之想?
那個非分之想到底是什麼?
什麼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些問題,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
七叔今天給我送飯的時候,好像有話要跟我說,但又沒說。
晚上我吃完飯他來收碗筷的時候,忽然解了綁住我的繩子,把我帶出了小黑屋。
他把我帶去了墓園,來到了一個新墳那裏。
我看不懂墓碑上新刻的字,七叔就念給我聽:“柳荷之墓。”
哦,原來這是柳荷的新墳。
“你把她叫出來問一問。”七叔說。
他是讓我問問柳荷到底有沒有答應老光棍的非分之想。
我對著墓碑輕輕喊道:“柳荷姐姐,柳荷姐姐......”
我喊了好幾聲也沒有任何動靜,四周靜悄悄的,我仔細看了看也沒看到柳荷的身影。
我跟七叔搖搖頭:“她沒回答我。”
我又喊了她好一會,她都沒出現。
七叔重重地歎了口氣,扯住了我的衣領:“走吧!”
我們剛轉身,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找我做什麼?”
我立刻回頭,在墓碑那裏,有一個極淡極淡的,仿佛被風吹一下就能吹散的影子。
柳荷出現了,我趕緊跑過去,她看上去比昨天更加蒼白了,眉宇之間籠罩著憂傷,眼睛裏還含著眼淚。
“柳荷姐姐。”我好奇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找我做什麼?”她有氣無力地問。
“七叔讓我問問你,你答應老光棍的非分之想了嗎?”我直截了當地問她。
柳荷的臉頓時更加慘白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兩行眼淚從眼眶中滑了下來。
我不曉得她為什麼哭,忽然有種感覺,她哭的很可憐,我的心也跟著酸酸的。
“柳荷姐姐,你別哭。”
她低著頭,用手捂著眼睛嚶嚶地哭著
我最怕聽到鬼哭聲了,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在夜裏就經常能聽見女人的哭聲。
影影綽綽的,隱隱約約的,似有若無的,有的時候能縈繞我整個夢境。
她哭了好一會,七叔都失去了耐心,硬邦邦地道:“她在跟你說什麼?”
“她在哭。”我隻能老實回答。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七叔猛的拍了一下墓碑,柳荷嚇得立刻躲開了。
七叔扯著我往墓園外麵走,這時迎麵飄過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他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我就聞到了酒氣熏天的味道。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躲在七叔的身後。
七叔立刻扭頭看了看我:“怎麼了?”
“一個胡子大叔鬼。”我小聲說:“滿身都是酒氣。”
“是不是酒糟鼻?”
“嗯,鼻子紅紅的。”
“是那個老光棍!”七叔拽著我停下來。
我回頭看過去,那個老光棍大刺刺地向柳荷奔過去,嘴裏含糊地喊著:“老婆,春宵一刻值千金,昨晚很開心哦,老婆,今晚我們再續前緣吧!”
“七叔。”我不明白地問七叔:“他為什麼叫柳荷姐姐老婆?什麼叫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