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珠把藥碗遞還到學徒手裏,手搭到患者手腕處最後確認了一下脈象。
這時,掌櫃也將手伸了過去,臉上漸漸露出訝異。
初探之時這人脈象如湍急的河流,奔騰,翻湧,如今已經變得舒緩,平靜。
掌櫃沉默不語的樣子,讓幾個男子不約而同看過去,眼帶詢問。
“已經無礙了,小姑娘所言非虛。”
雖然不想,但是不得不承認,經過她的一番診治,達到了比他預想還好盡人意的效果。
這時。
隻聽噗通一聲,漢子雙膝跪地,給明寶珠磕了一個響亮的頭。
“謝謝,謝謝!”一連串的道謝,其餘幾人也跟著道謝。
他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剛剛還嘲諷人家小姑娘來著,現在看來多虧人家心善還願意回來救治他父親,不然......
“大夫,我們也是相信你才帶我父親過來就診,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妄斷病症,草菅人命的庸醫!”
那人越想越氣憤,轉而將怒火對準了施錯針的掌櫃。
患者兒子帶頭,身後的幾個人臉色也變得凶惡起來,逐漸將掌櫃團團圍住,大有動粗的架勢。
嚇得掌櫃躬身縮腰,作揖求饒。
“今日之事是我劉某技拙眼瞎,我求各位一件事兒,幫劉某砸了這回春堂的招牌,也讓各位消消氣!”
掌櫃是精明之人,知道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會有什麼影響。
故而當機立斷,提出砸招牌的注意,用以化解皮肉之苦,也能保得自己的名聲,一舉兩得。
漢子倒真沒客氣,帶著兄弟摘了回春堂的大字牌匾,斜放在台階上,一腳下去,踩了個四分五裂,方才覺得出氣。
全程明寶珠就冷眼看著,沒有開口,沒說求情的話。
這個世界,世道就是這樣,若不是患者病發,她就是被冤枉的那個,有口難言,即使說破天去也沒人相信一句。
醫術不精,還妄自尊大,拿人命不當一回事兒,砸招牌已經是輕的了。
這和現代醫鬧可完全不是一個性質。這些時日,明寶珠也通過李懷玉了解現如今她所待的這個朝代—大涼的一些風土明情。
這個朝代完全不是她現代所學習的那曆史朝代,完全就是一個架空朝代,所以她也很害怕,自己的某些行為是不是會觸碰當朝律法,才會想要了解。
大涼的民風很是開化,倒是有些類似古代曆史的隋唐。
隻不過,律法比那時候要更加嚴重,比如現今,若是方才這醫治之人,最終沒能救回,那她可不隻是要陷入牢獄之災,而是一命償一命!
看著麵前的這鬧事之人,明寶珠內心裏也是忐忑,幸好自己醫術還行......
等待幾個人鬧完一場,發過火氣回了屋,患者已經有了點意識,睜開眼睛。
因為舌頭還腫著,說不出話,眼睛倒不那麼紅了,手指也可以小範圍活動。
猶豫大病一場,體力實在不支,清醒一會兒,又暈了過去,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整體狀況明顯好多了。
這短暫的一幕,讓大漢差點喜極而泣。
“這位,額,小大夫。”大漢艱難開口。
實在不知道該稱呼明寶珠什麼,還叫小女娃娃肯定不合適,於是變了個法稱作大夫。
也不算高抬了她。
畢竟同樣是治病救人,小丫頭的醫術不知道要比劉大夫高出多少。
“我爹他,這樣真的沒事了嗎?”
他現在已經不敢質疑明寶珠的醫術了,問話也是小心翼翼,言下之意是想問後續要不要在吃點什麼藥,和注意事項。
“眼下是無事了。”明寶珠目不轉睛盯著大漢說道。
看出他是個孝子,但這個病,明明是被氣出來的。
一句話,又將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麼叫眼下無事,也就是說以後還會再犯病嗎?這得多嚇人!
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大夫,以後犯病她要是不在怎麼辦,誰還敢讓這個劉大夫看。
“小大夫,您這話......”大漢一慌,搓著手,手足無措。
他娘死得早,就剩這麼一個爹,一輩子辛辛苦苦,要是下次再犯病真的逝去了可怎麼辦啊!
“病雖嚴重,但說好治也好治,不好治也不好治。”
明寶珠想了想,她識的字,應該就能寫。
於是走到櫃台拿起毛筆在紙上開方,多重中藥名字瞬間落於紙上。
這對於明寶珠來說簡直就是信手拈來,如數家珍一般。
駕輕就熟的開好方子,拿著方子走回來。
期間掌櫃的瞄見上麵的幾味藥,是連他都沒想到的,琢磨了下,覺得應該有奇效。
“按這個方子抓藥,以水煎服,每天早晚飯後各一次,連喝半個月差不多就可以徹底恢複了。”
明寶珠關子賣夠了,開始真正的交代。
“不過要注意不要再讓他生氣,刺激大了,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她無心打探別人家世,但不得不交代清楚,不然就是白費她一番功夫。
此刻看著大漢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是是!我以後一定注意!”大漢神情別扭,頗有些不自在,想起家裏那股子糟心事兒,歎了口氣。
家裏二弟鬧著分家,已經半年了,從小老爹也是很疼他的。
可沒想到娶了媳婦以後,被教唆的跟個混世魔王一樣,多次氣的老爹厥過去。
想來此次突然犯病,也和分家的事情有關,決心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個六親不認的弟弟,大不了就分家,老爹他自己養!
此時,患者已經完全醒了過來,行動還多有不便。
“爹,您可算醒了,是這個小大夫救了您!”大漢指著明寶珠,言語間盡是感激。
“謝,謝謝!”那人明顯有些不相信,這麼小一個女娃娃,能救人?
不過自己兒子都說了,周圍又是一圈人都沒有反對,應該就是真的。
口舌還有些費勁,也盡力道了謝。
“別客氣,你得的不是什麼大病,喝幾天藥就好了,放寬心啊!”明寶珠衝那人莞爾一笑,一改剛剛的沉穩凝重。
語氣變得輕鬆活潑,恢複了小孩兒模樣。
這個病最忌生氣,更忌心思重。
要是他知道自己病重,指不定堵心成什麼樣呢。大漢也應承著點頭,隨著明寶珠的話說,他父親信以為真,嘴角露出放心的笑容。
看著人已無礙,大漢照金額付了診金,一行人便離開了。
幾人走後,明寶珠才想起來自己的寶貝背簍,被學徒熬藥的時候隨意放在了地上。
連忙抱起查看,生怕壞了她的寶貝。
這可是她賺錢的營生,還好,都完好無損。
日光照進堂裏,晃得明寶珠不自覺抬手遮在眼前,原來已經正中午了,居然耽擱了這麼長時間。
重新將背簍背到背上,她得趕緊找下一家醫館問問,看能不能賣出好價錢。
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掌櫃不好意思的走到明寶珠麵前,訕笑一聲。
“小姑娘,我看得出你醫術高超,不若到我回春堂做個坐堂大夫如何,每月看診的銀錢絕對比你買藥合適。”
他是拿定了主意要留人的,而且十分自信斷定小丫頭不會拒絕。
一身的破布爛衣,鞋子也是草鞋,不是家境貧困,走投無路,怎麼會這麼落魄。
他回春堂的名聲在這個鎮子上也是不錯的,在他這裏當名坐堂大夫,一個月的診金可是不菲的,值得任何行醫之人動心。
聽了掌櫃提議,原本一心著急要走的明寶珠停了腳步,低頭做沉思狀。
掌櫃見狀,心裏了然,臉上竟多了幾分趾高氣昂。
“多謝掌櫃好意,這件事我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