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桃花夭夭,春光明媚。
往帝都的一條官道上,一行冗長的車隊正在緩緩行進。
兩側的遠方山上都是桃花百裏,撲麵而來的春風之中卷著淡淡的花香,滿目璀璨的桃花將天地都照亮了幾分。
怡人的香風與春風之中,車隊的正中一輛十分華美的馬車上,車窗被輕輕地掀開了半邊簾子,露出了一張白皙美麗的少女的臉龐來。
這少女生得香腮似雪,偏偏有一雙十分嫵媚的桃花眼,目光瀲灩看去,露出幾分風情嫵媚。然而這隨意的一瞥的風情之下,卻又帶著幾分年少懵懂與被人嬌養的懵懂與稚氣,清豔逼人。
她微微探身從車簾之後看去,露出桃花色的衣裙來,本就是年少的美人,如今在春光之下生得明媚嬌豔,又有幾分天真活潑。
她一探身,一旁車隊旁的一匹白馬之上,一個青衣少年轉頭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騎馬而來。
“怎麼了?”
“三哥。”少女仰頭一笑,看了看遠方的大片的桃花,年輕單純的眼底露出幾分流光,白嫩的手指指著那片桃花海興致勃勃地說道,“你看,桃花開得多好。”
“還未進帝都就先撞上桃花,可見你的姻緣也快來了。”少年生得清雋,眼底帶著幾分戲謔與笑意 。
少女的臉上頓時緋紅一片,頓足,摔了簾子說道,“我不與你說了。”她雖然看似與這少年在置氣,可是略等了等,卻再一次挑起了簾子往外看去,見那少年眼底帶著柔軟的笑意並未離開,反而一直跟在車邊在等著自己重新理會他,不由露出了幾分快活。她嬌嬌地哼了一聲,卻從車中取出了水來遞給這少年,兄妹兩個相視一笑,感情自然很好的樣子。
倒是這少年看了看天色,就對這少女說道,“一會兒我陪你過去瞧瞧。”
“會不會誤了回去的時候?”少女眼睛一亮,卻急忙問道。
“怎麼會。至多午後我們也能回帝都了。”少年和聲說道。
“你從前最喜歡桃花,今年泉州的桃花沒趕上,如今可不能錯過了。”他頓了頓,騎馬往前頭一個同樣端坐在馬上的中年男子去說話,少女就忍不住露出幾分歡喜,歡喜地退回了車裏。就看見車裏正有一個生得十分美貌的中年婦人帶著幾分慈愛與縱容地看著自己。她麵上緋紅一片,急忙靠過去依偎進這婦人的懷裏,聲音活潑憧憬,搖著婦人的手說道,“三嬸,三哥要帶我去折桃花,您讓我去吧。”
“你啊。隻是叫多多的人陪著你去,免得衝撞了。”婦人帶著幾分無奈與憐惜,垂頭摸了摸少女的臉,見她的笑容天真浪漫,偏又生得一副多情的清媚婉轉,心裏忍不住生出幾分歎息來說道,“你是國公府裏的嫡女小姐。從前在泉州的時候,有嬸娘在,固然叫你隨心所欲。隻是日後在帝都,回了咱們國公府,你......有什麼事都跟嬸娘說就好。知道了嗎?”她帶著幾分愛惜,見少女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忍不住有些難過,又有些舍不得叫她回去撞見國公府裏的汙糟事兒。
若不是夫君突然奉朝廷的旨意回了帝都,那他們夫妻帶著侄女兒過得其實極好。
這少女一愣,點頭對婦人說道,“姨母......三嬸兒。我都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眼底帶著幾分純善,卻又有幾分倔強,婦人手一頓,摸了摸她的臉。
“桃華,你要記得,無論府中怎樣,姨母還有你三叔,你三哥都陪著你。”
“您又叫錯了。要叫您三嬸兒,我都記得。”少女桃華仰頭,見這美貌婦人對自己柔和地微笑,急忙說道,“您放心。我會好好兒照顧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嬸娘在擔心什麼,畢竟身為趙國公嫡女,她沒有養在父親的身邊,也沒有養在趙國公府中,卻跟著趙國公的弟弟趙懷一家去了泉州去做官,說起來自然是有幾分緣故的。
她身為趙國公的嫡女,乃是趙國公原配,先趙國公夫人所生。
趙國公夫人與趙國公乃是原配夫妻,夫妻之間一向都感情不錯,隻是趙國公夫人剛剛生下唯一的女兒桃華的時候,趙國公卻生了外心,因此氣死了趙國公夫人。
趙國公夫人一死,桃華就沒有了親娘,人走茶涼,小小的嬰孩兒在趙國公府裏自然不怎麼被人放在心上。更何況趙國公夫人過世不到三個月,趙國公就急忙抬舉了自己在妻子生育的時候勾搭上的心肝兒,有了心愛的女子相伴,哪裏還記得曾經與自己生出嫌隙的先頭的發妻的女兒呢?
也不必說什麼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趙國公到底也是叫自己的繼室去關照桃華的,隻是也不知是不是小小的嬰孩兒年紀太小,幾次大病都險些夭折。
三房裏趙國公府三夫人與先頭的趙國公夫人乃是閨中一同長大的表姐妹,自然看不過去這樣的事,正巧趙三老爺趙懷謀了泉州的官位,一家都要去泉州,她就與趙國公夫人李氏大鬧了一場,把小小的桃華也帶在身邊離開了帝都。
他們都的時候還是十五年前,趙懷在泉州幾乎紮根,從小小的縣令一直升到泉州知府,如今得了朝廷的旨意命回帝都,才帶著家中的家眷一同回來。
三夫人自然是擔心桃華回到帝都,被趙國公那一家子欺負的。
桃華在泉州長大,這麼多年,趙國公對這個嫡長女卻毫無表示,可見在趙國公的心裏,桃華已經不算什麼女兒了。
想到這裏,三夫人又是做姨母,又是做嬸娘的,自然十分心疼桃華。
“您不要覺得我受委屈了。”桃華見三夫人的眼底生出了瀲灩的淚光,急忙拿了手中的帕子去給三夫人擦臉,帶著幾分安慰地輕聲說道,“我能在您的身邊長大,這就是我的福氣。從小到大,您與三叔都對我疼愛有加。三哥也對我寵愛縱容,這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三嬸,我有你們就足夠了。”
她雖然叫人覺得命苦,生而喪母,又生父冷淡,聽起來親緣單薄,可是真心並不是如此。
她三叔趙懷對她如同親生父親一樣寵愛她,三嬸更不必說,她如今這嬌軟天真的性子就是叫三嬸嬌縱而來。
至於三哥趙笙,對她更是處處照顧,與親妹妹沒有什麼兩樣。
隻可惜三夫人夫妻隻生了一個趙笙,之後就是抱養長大的桃華,子女緣分淺薄,不過對於桃華來說,她也願意孝順自己的三叔三嬸如同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的。
“若是李氏敢對你不好,我不會饒了她。你從小兒被嬌養長大,一點兒苦沒有吃過,一點罪都沒有受過,日後在帝都,也不要委曲求全,被人欺負了。你三叔回了帝都,必然高升的。就算是國公府裏也不敢小瞧了咱們這一房,所以都不要擔心,明白了嗎?”三夫人拂過桃華的發頂,見她乖巧地答應了,這才笑吟吟地又從一旁的匣子裏摸出一隻十分璀璨的紅水晶步搖來插在桃華一頭烏黑的發間嗔怪地說道,“你是我嬌養長大的,這首飾穿戴,都不許簡單了。”
“知道了。”桃華嬌嬌地說道。
她與三夫人感情很好,將頭輕輕地抵在三夫人的肩膀上。
三夫人以為她心裏對回家會感到害怕,其實她並不害怕。
有三叔與三嬸兒在,她怕什麼呢?
都不過是那句話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繼母當真對她發難,她自然不會束手就擒,難道還當真叫她一直要忍著繼母對自己的種種嗎?
她心裏想著心事,又有些想要去遠處去看那大片的桃花,卻突然感覺到車子猛地停住,之後傳來了嘈雜的說話聲,之後,就見趙笙飛快地挑了簾子,見三夫人與桃華都並未受驚,這才吐出一口氣,卻對三夫人輕聲說道,“母親,前頭遇上了晉王殿下踏春過來的車隊,咱們得給晉王殿下避讓車道。”他這樣解釋,三夫人頓時就明白了,忙說道,“這是應當的。貴人在前頭,咱們給貴人避道是分內之事。”
她一邊說,一邊對趙笙問道,“你父親呢?”
這問的就是趙三老爺趙懷。
“父親在前頭與殿下說話。叫我來與母親和妹妹說,叫你們不要受驚嚇。”這車隊突然就停了,趙懷擔心妻子與侄女因不知發生了什麼心裏不安,因此叫兒子過來告知一下。
三夫人聽了微微笑了起來,和聲說道,“你回去對你父親說,我與你妹妹都沒事。”她一邊說,一邊突然遲疑了一下對趙笙問道,“晉王?”
她露出幾分關切,桃華對帝都之中皇家王爺沒什麼記憶,不由好奇地問道,“這位晉王很出名嗎?”
她在泉州,自然不知晉王的大名。
三夫人卻皺了皺眉。
“我聽說晉王性情一向頑劣,一言不合就飽以老拳,陛下拿他都沒法子。可別叫你三叔吃了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