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等她想明白，更糟的事情發生了。

　　好不容易過了這條，接下來和商越搭戲，戲中有男女主深情相擁的場景，臨了，商越的助理又過來抱歉地說，這part要上替身，請諸位諒解。

　　諒解你妹啊。

　　蘇妍覺得肺部在一點點膨脹，幾乎到炸開邊緣。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商越不是不能演親密戲，是不想和她演吧。

　　不然那條和宴清轉出圈的對手戲是怎麼拍出來的？

　　他分明是嫌棄她。

　　想到這，她臉色更難看了。

　　化妝間裏，化妝師在給宴清上妝。

　　不同化妝師之間的手法天差地別，之前那位化宴清時，刻意把她往妖女上靠，妝容豔麗下來不免有幾分世俗。

　　這位輕攏慢撚，最後呈現於鏡子前的姑娘，端莊一張小臉上眉眼噙了邪氣，一笑起來更加令人難忘。

　　待妝容完成，宴清衝妝師道謝，攬了攬身上的輕紗戲服，出去拍戲。

　　這段時間疲於處理各種事情，劇本隻能睡前翻幾頁，陳漁的台詞，心路曆程，感情變化......她得重新捋起。

　　宴清坐到一旁低頭看劇本，默念台詞，狀態過於投入，讓她忽略了由遠及近的騷動，和周圍漸漸響起的竊語。

　　陽光映得劇本白底黑字更加清晰，她有些晃眼，幸而一片陰影投下來緩解了那種不適感。

　　她眨眨眼睛，忽地意識到那片陰影可能是什麼，抬起頭。

　　霍驍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後背正好完整接收了本應照在她身上的，那道刺眼的光。

　　他背光而立，英俊的輪廓變得模糊淡漠，同她抬起來的視線相對。

　　她眯起眼睛，打量她的丈夫。

　　她因他身陷緋聞，平白遭受無端謾罵，費了好些功夫才同他劃清界限，擺脫漩渦......他現在來這幹什麼？

　　劇組裏那麼多雙眼睛正看著他們。

　　宴清站起來，放下劇本，邁出一步走向他，同他握手：“上次給霍先生和您的家人造成困擾，非常抱歉。”

　　霍驍看著她，垂下眼眸，輕輕握住她的，“我也很抱歉給你的工作帶來不便。”

　　霍驍和宴清交談時，商越的助理跟著其他人一起湊熱鬧。

　　助理伸長脖子往遠處看，“原來他就是霍驍，長得真好看。”

　　商越坐在躺椅上，懶懶握著劇本，並不看向人群。

　　“有我好看嗎？”

　　助理聽見問話一愣，回頭看看他，又瞥了幾眼霍驍，“越哥你和霍驍不是一種類型，都挺好看的。”

　　商越淡淡扯了下唇角，翻過一頁。

　　助理下意識朝商越看過來。

　　他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因為感覺越哥好像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另一邊，宴清抽回手，衝霍驍笑笑，拿著劇本走遠了。

　　霍驍的手懸在空中，緩慢地落下來。

　　他有些怔神，崔監製已經走過來笑道：“霍先生這麼關心《鳳鳴》，還來劇組兩次，我們是真的受寵若驚，您看今晚咱要不要再一起吃個飯......”

　　霍驍抬手打斷，表情恢複了冷淡，“我要看《鳳鳴》的劇本。”

　　“行，沒問題。”

　　崔監製連忙拿了劇本雙手呈給他，他就坐下來，略低著頭，一頁一頁看過去，速度很快。

　　拍完今日戲份的蘇妍沒立即卸妝離開，望著霍驍的側影，心頭聚攏的憋屈感，被這樣好看的畫麵一點點熨帖著，消散了不少。

　　怕別人看出端倪，幾經助理提醒，她才移開視線，懷著幾分心思走了。

　　崔監製站在一旁等待霍驍品讀劇本，同時觀察他的神色。

　　沒過多久，他發現霍驍翻頁的速度慢下來，眉心攏起，表情也變得沉鬱。

　　他心頭一跳，忙問：“霍先生，這劇本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有什麼地方您不滿意？”

　　霍驍沒立即回答他，而是繼續翻看，同時掏出懷裏的鋼筆，每看到一些地方，筆尖就在上方圈了出來。

　　圈圈逐漸多了，崔監製額角出了汗，站在這裏渾身不自在。

　　他偷偷把編審也叫過來，不想一個人在霍驍跟前罰站。

　　末了，霍驍終於抬起頭，劇本遞給他們，“有些劇情我覺得很低俗，沒必要出現在劇裏，還請你們看著酌情刪減。”

　　崔監製和編審立即翻開劇本來看，情緒逐漸從驚惶變成不解——

　　陳漁和顧承瑾落入水裏，顧承瑾為救她潛入水底抱她出來，這算低俗？

　　顧承瑾要擺脫陳漁的掌控，陳漁從身後抱著他不放他走，這叫低俗？

　　陳漁給顧承瑾下藥，想逼他就範......好吧這看上去是有點低俗可是她不是沒得逞嗎，兩個人什麼都沒做，這也能稱得上低俗？

　　而且這些戲份怎麼都和宴清有關。

　　霍驍和宴清背地裏是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吧？

　　他抹了把汗，賠著笑說：“霍先生，我覺得這些還好吧......”

　　“這也太低俗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辣眼睛！”他身旁的編審突然道：”霍先生英明，這些片段要是拍了，劇審那邊肯定也過不了，費時費力，還不如一開始就全切了，我現在馬上去找編劇溝通，把今天的飛頁寫出來。”

　　崔監製：“？”

　　霍驍微笑，“辛苦各位。”

　　編審向他躬身，拉著迷惑不解的崔監製就往一邊走，“你還不明白嗎？”

　　“我能明白什麼啊，老趙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編審把他拉到角落悄聲道：“他刪掉這麼多戲，你沒發現他在意的那個人就是......”

　　崔監製剛想說宴清，編審已經道：“就是商越啊。”

　　崔監製：“？？？”

　　“這劇這麼清水，親密戲幾乎都在女二那。”編審語重心長，“就這霍驍還不滿意，非要把親密的地方刪光，你想想他多中意商越，這倆人私底下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崔監製看看霍驍，又瞅瞅另一邊的商越。

　　不由得搖頭：”貴圈真亂呀貴圈真亂......”

　　兩人離開後，霍驍也把視線移到商越那裏。

　　站在他身旁的宴清，正拿著劇本和他說些什麼，談笑風生。

　　那樣的笑意，彎起眼睛的弧度，是他許久不曾看過的。

　　心口收緊。

　　他眯起眼，目光沉沉移開視線，麵無表情。

　　宴清是在和商越對接下來的戲份，順便當麵向他道謝。

　　“上次的事謝謝商老師了。”

　　商越擺手，溫聲道：“我沒幫宴老師什麼，你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會在意他人編排。”

　　又提醒她，“不過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翻起驚濤駭浪，宴老師剛複出不久還不太清楚，日後這樣的事要小心為上。”

　　宴清連連點頭，正要與他繼續對劇本，場務匆匆忙忙走過來，遞給他們摸起來還在發燙的A4紙，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商老師和宴老師，今天的劇本改了，你們看看有沒有問題。”

　　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驚訝，宴清從場務手裏接了飛頁，從頭到尾看過去，其他地方一字未動，就是本來她要照劇本撩商越下巴的那處，被刪得幹幹淨淨，絲毫沒有了。

　　商越瞥了眼劇本就笑了。

　　帶著不屑和冷意的笑。

　　“宴老師，看來你離婚難了。”

　　“霍先生似乎很在意你，醋勁不小。”他淡淡道：“以至於連戲裏你與他人的親密戲都不能容忍。”

　　宴清捏著飛頁，看了眼遠處的霍驍。

　　或許她的視線過於灼人，霍驍意識到她的目光，不緊不慢抬起頭來看她。

　　毫不心虛不說。

　　甚至眼神裏還透露出“是啊就是我做的有本事來咬我”的意味。

　　靠。

　　這狗男人以前隻是狗。

　　現在居然開始賤起來了。

　　她後槽牙咬得咯咯直響，商越看著她目光卻愈發柔和，甚至含了笑意。

　　“別生氣。”

　　他安慰她，“宴老師相信我麼？”

　　她強忍怒意，“什麼意思，商老師？”

　　“就算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肢體接觸，也可以表現出性張力。”商越凝視她，笑意輕淺，“戲裏我們一個眼神交錯，電視屏幕後的所有觀眾都會覺得我們像交流。”

　　宴清的臉微微發熱。

　　商越是影帝。

　　他演技那麼好，看著一根電線杆子也像在看熱戀許久的情人。

　　曖昧感卻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

　　她當然相信商越，相信他的演技。

　　想到這些，怒意全消。

　　她點點頭，“我當然相信商老師。”

　　商越笑了，“那走吧，導演叫我們過去了。”

　　有了商越的開解，接下來她和商越的這場戲搭得很順。

　　齊林導演在監視器後看得心情舒暢，幾場接連通過後，他抬頭對宴清說：“宴清你複出以後換個名字吧。”

　　“齊導，那我叫什麼？”

　　“叫宴一條！”

　　大家都笑起來，劇組氣氛十分融洽。

　　除開坐在一旁觀看全程的霍驍：“......”

　　好氣哦。

　　他一言不發，起身走了。

　　開車去宴清住的那家酒店路上，他握著方向盤，想起商越和宴清對劇本時，那個男人曾朝他看過來，笑了一下。

　　是那種充滿挑釁的笑意。

　　這樣的笑容，他在秦來舉辦的那場假麵舞會上見過。

　　正回憶著，車前突然閃出一道影子，他立即刹停，下車查看情況，“你還好麼？”

　　倒在地上的蘇妍，抬起頭看著他，楚楚動人的臉上隱有淚意，“對不起，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