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蕭齡萓所說,今日的宴會雖說是辦得盛大,卻實質也並不是十分重要的,恪太妃兒女雖多但年紀也都大了,退出了朝堂。沒有利益的掛鉤,官員們自然也就淡淡的了,多半都隻是來蹭一頓飯的。
蕭齡萓這兩年往高處爬慣了,進了蓬萊殿也不用宮人帶領就直奔著右席的首座去了。而魏霂卻被一個內侍強行帶去了左席。
宴席還沒有開始,大臣們三兩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魏霂隻覺得沒有意思打算跑去找蕭齡萓,看向蕭齡萓時卻發現蕭齡萓正盯著上麵皇帝的席位發呆。
在看什麼呢?皇位嗎?
魏霂停下了要走過去的腳步,折返回去,安穩地坐回位子上給自己先倒了一杯酒一邊喝著一邊注視著蕭齡萓。
“喜歡那個位子嗎?”魏枎不知何時走到了蕭齡萓身邊,倒也不嫌棄,坐在了蕭齡萓下首的位子,屈居人下。
蕭齡萓的目光收了回來:“輔政王今天進來的真安靜,我都不知道。”
魏枎喚了宮人將蕭齡萓桌上的酒換了果茶才說道:“你若是不想嫁給魏霂我可以幫你,皇帝還不敢對我說不。”
“誰說我不想嫁了?我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我自幼就喜歡將軍,他也正好是個將軍,與我再般配不過。”蕭齡萓道。
魏枎臉上淡淡的:“炩兒,你是在故意氣我嗎?”
“那你生氣了嗎?”蕭齡萓反問。
魏枎:“沒有。”
“那看來我還要繼續努力。”蕭齡萓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上的一顆枇杷下意識地就往左邊遞。
但是蕭齡萓的左邊並沒有人,蕭齡萓愣了一下然後將枇杷扔回了果盤裏。
魏枎伸手拿過了那一顆枇杷,挽了一下袖子就開始剝。
蕭齡萓道:“不是給你的。”
“我知道。”魏枎回答,“你在宴席上要吃的水果從來是那位將軍給你剝的,那位將軍不在之後,你也再也沒有在宴席上碰過這些要剝皮的水果。”
蕭齡萓撇過頭:“你別給我提那位將軍。”
“炩兒。”魏枎像是不經意之間得到了什麼突破口一般凝視著蕭齡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根本就不是因為喜歡而要嫁給魏霂的,而是因為魏霂正好也是個將軍。魏霂不過是一個替身,你嫁了之後會後悔的。”
“我後悔不後悔不需要你來和我說。”蕭齡萓說著站了起來,“好了輔政王,沒想到你會來,你不用再煞費苦心的阻止我嫁人,我就是不嫁給魏將軍,也不會嫁給你。”
“我知道。”魏枎手上拿著一顆剝了一半的枇杷也站了起來,和蕭齡萓互換了個位子,“先是陳皙舟,再是魏霂,你從來沒有把我放進眼裏過。”
蕭齡萓坐到了第二席的位子上撐著頭發呆,沒有理會魏枎。
“吃不吃?”魏枎拿著剝完皮的枇杷問道。
蕭齡萓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小橘子就朝著蕭齡萓的嘴裏塞進來,差點沒有把蕭齡萓噎死。
“十六叔,我可並不覺得你剝枇杷給我未來媳婦的畫麵很賞心悅目。”魏霂一麵說著一麵往蕭齡萓嘴裏塞那個雖說小巧可愛,但是相較於蕭齡萓的嘴而言還是大了些的橘子。
“咳咳咳。”蕭齡萓狼狽地抬手用袖子擋住下半張臉,一邊微微仰起頭一邊費力地咬著那一個已經吐不出來的橘子,好半天才把那個橘子咽了下去,人也差不多沒了半條命。
魏枎:“······”
“好吃嗎?要不要再給你剝一個?”魏霂笑著坐到了蕭齡萓的下首處問道。
蕭齡萓瞪了魏霂一眼然後放下了袖子:“你想殺了我不成?”
“我怎麼會做出殺妻的事情?”魏霂幽幽地道,然後貼到蕭齡萓身邊低聲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亂吃別人給的東西嗎?”
“嘖,大庭廣眾你別貼著我,身上什麼東西?硌著我了。”蕭齡萓往旁邊挪了挪然後伸手去推著魏霂的腰要把魏霂推開,隻是這手感時候不太對勁。
“你這是······”蕭齡萓一時好奇在魏霂的腰上摸了兩下,又抓了一把不知是抓到了什麼東西,一下子蹦了起來,“魏霂!”
魏枎不解地看向蕭齡萓,魏霂似乎也是一臉不解。
“皇上駕到——”蕭齡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太監高呼,蓬萊殿中的人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麵朝上跪迎皇帝。
“免禮,眾愛卿入席。”皇帝坐上了龍椅和顏悅色地道,緊接著又是一大番客套的話語。好容易才傳了歌舞開席。
一到開席蕭齡萓扭頭就盯著魏霂看,鼓著腮幫子一副想要把魏霂生吞活剝的樣子。
“怎麼了?這幅表情。”魏霂問。
“我本來以為我的膽子已經夠大了,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大。”蕭齡萓咬著牙說道,然後伸手就戳魏霂的腰腹,“你帶了什麼東西!這東西你······”
魏霂抓住蕭齡萓的手淡淡地說道:“防身的東西不能少,不管是在哪裏。”
“防身的東西在這能要你命。”蕭齡萓氣鼓鼓地說道,“我警告你你別亂動。”
“擔心我?”魏霂心情不錯地問。
“我真的是在擔心我自己。”蕭齡萓這話說的很是誠實。
怎麼也想不到魏霂進宮赴宴沒有帶玉佩沒有帶賀禮,卻在懷裏揣了一把匕首。進宮赴宴還身帶利器,這可是能判處一個弑君的罪名。
魏霂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喝著酒,蕭齡萓卻是提心吊膽,滿桌的玉盤珍饈愣是沒動一下。
“沒關係的,我心裏有數。”魏霂喝了幾杯酒,見到蕭齡萓還是木頭一般的出聲說道。
蕭齡萓瞥了魏霂一眼:“你的心裏什麼都可能有,就是不可能有數。”
“哈哈哈,朕原本還擔心南軒與齡萓一文一武走不到一塊,今日看來南軒與齡萓還是頗為投緣啊。”皇帝在上邊看見二人一直拉拉扯扯著笑著說道。
“炩兒從小便是喜歡將軍的,南軒正好也是一個將軍,這不是正合了炩兒的意嗎?”魏枎也笑著接口道。
蕭齡萓心中暗道不好卻聽見魏霂飛快地問:“十六皇叔這話有些奇怪。什麼叫做正好也是?”還真是一步就踩進了魏枎要設的套裏。
魏枎看了眼蕭齡萓卻詭異地不言語了,隻是對蕭齡萓歉意地笑了笑。
魏霂看向蕭齡萓笑著道:“你從小就喜歡將軍嗎?我比你大五歲,那你小時候我就是將軍了,豈不是你從小就喜歡我?”
魏枎嘴角抽搐了一下。
蕭齡萓:“······”
魏霂拉住蕭齡萓的耳墜輕輕的往下一扯曖昧地在蕭齡萓耳邊道:“嬌氣寶寶,還裝著不喜歡我的樣子?嗯?”
蕭齡萓捂住了臉,耳根子滾燙通紅:“魏將軍,你別說話了。”
“哈哈哈,咱們蕭左相平日裏翻手為雲覆手雨的,不曾想也有如此小女兒的模樣。”皇帝大笑著說道。
魏霖也笑盈盈地接口:“可不是嘛,父皇這樁婚事賜得好,母後也不用擔心炩兒無人照顧了。”
皇帝笑著看著蕭齡萓和魏霂連連點頭,諸位官員也連忙附和著,一時之間倒不知這是恪太妃的壽宴還是為蕭齡萓和魏霂辦的賜婚宴了。
蕭齡萓輕輕地歎息一聲一聲呢喃著道:“不過是權力糾結的婚事,他們還真能編。”
蕭齡萓這話並沒有瞞著魏霂的意思,魏霂舉著酒杯眯了眯眼睛:“權力糾結?你不想嫁給我?”
蕭齡萓瞥了眼魏霂回答:“沒有。”
魏霂正色:“那你想嫁給我嗎?”
蕭齡萓:“說實話,也沒有。”
魏霂一笑:“那就是想嫁了。”
蕭齡萓撇過頭撐著腦袋不言語,用後腦勺對著魏霂一陣子之後,蕭齡萓突然又回過了頭,微微皺眉,然後伸出手在魏霂的腰腹處有摸了摸小聲地問:“你有放好嗎?會不會一不小心掉出來?”
魏霂捏住蕭齡萓的手貼近蕭齡萓耳邊:“蕭左相,你要是再摸就真的掉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是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蕭齡萓才要說什麼,殿下突然有一位大臣站了起來高聲道:“陛下!今日乃是恪太妃大壽之日,臣前些日子聽聞蕭左相今日要為恪太妃添喜呢。”
“哦?齡萓還有何喜要為恪太妃添?”皇帝笑盈盈地看向蕭齡萓問道。
蕭齡萓瞥了眼那位大臣,不經意地皺了皺眉,然後微微一笑:“是要為恪太妃添喜,我差點兒給忘了,既然王國公提起來了,那不如王國公替我說吧。”
潞國公王盎,說起來還是蕭齡萓的大舅舅。
沒有去家眷席無法當著恪太妃的麵說,蕭王氏倒是還在這裏等著呢。
王國公輕笑笑了:“齡萓怎麼還不好意思了呢,這可是你的主意,舅舅怎麼好邀功呢。”
蕭齡萓舉起筷子夾了塊青梅糕小小地咬了一個角下來,細細地嚼了兩下咽下肚才繼續道:“這個還真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輔政王先和我提起的。不如還是輔政王說吧。”蕭齡萓一麵說著一麵卻是地看向了魏枎。
“嗯?還是輔政王的主意?”皇帝頗有興趣地看向了魏枎。
拿魏枎當擋箭牌這事蕭齡萓做得一向是得心應手,而魏枎雖然與蕭齡萓立場不同,卻一向也是心甘情願。
王國公在聽到蕭齡萓把事情扯到魏枎身上的時候心中就隱隱察覺到了不妙。
魏枎似乎是喝醉了,臉頰泛著微紅,微微皺著眉瞥了眼王國公,然後站了起身,舉著酒盞對皇帝道:“皇上,你可記得臣弟前些日子進獻給了皇上一顆足有石榴大小的夜明珠?”
皇帝點了點頭:“朕記得,怎麼?那夜明珠有何奧妙?”
“那是宣德郎王傑送給臣弟的,宣德郎可是孝順呢。說起宣德郎,皇上,臣弟聽聞宣德郎有一子名喚王勉,年已十八,雖然還未考取功名,但是聽說是個不錯的。晉陽長公主的長女聽說今年也十五了,正當議親,臣弟以為這二人若是能成一樁良緣,倒也不錯。”魏枎帶著醉意地說著。
“胡鬧!”皇帝臉色鐵青地怒斥一聲。
“陛下息怒。”眾人立刻轉向了皇帝,就勢跪起。唯有魏枎隻是微微彎下腰並未下跪。
皇帝勃然大怒地罵道:“小小一個宣德郎想要聘郡主做兒媳,虧他也敢想!錢德!傳朕的旨意,宣德郎王傑不自量力、妄想皇孫,摘了他的官職!全家流放涼州十年!”
“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錢德連忙應下。
魏霖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眼睛瞥了一眼蕭齡萓之後又見嘴裏的話生生地咽了下去,轉了一圈才道:“父皇息怒,今日是恪太妃壽宴,實在不應該太過動怒。那王傑不自量力重重懲戒一番就是了,實在不宜讓皇上傷了龍體。”
皇帝冷笑:“你們現在跪著朕,可是你們有幾個不是巴著朕趕快傷了身子的?!啊?!”
“皇兄,何必如此動怒。都怪臣弟不好,臣弟給皇兄賠罪。”魏枎拱著手說道。
皇帝看向魏枎,眼裏一片猜忌:“王傑不過是一個宣德郎,東西怎麼送到你手上的?”
魏枎頓了一下,然後一副無奈地模樣回答:“宣德郎雖然隻是個七品小官,但是......他姓王,臣弟不敢得罪。”
原本臉色好了一些的皇帝頓時更難看了,看向王國公冷笑道:“朕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們姓王的還讓我們姓魏的不敢得罪了。王國公,好本事啊!”
王國公麵如土色連忙跪行著上前幾步:“是、是微臣沒有約束好族中的子弟。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你閉門自省去吧!”皇帝冷哼著道,過了一會兒又說道,“昌源郡公今日沒來?”
“陛下,昌源郡公報了病了。”錢德回答。
“昌源郡公的長子才思敏捷,是個不錯的,就把這空出來的宣德郎給他吧。”皇帝草草地宣布了一聲然後便站起身,“朕乏了,太子。你繼續主持宴會。”
“是,恭送皇上。”魏霖連忙應答。
“臣恭送皇上。”
昌源郡公的長子?蕭齡萓微微皺眉,皇帝近日對昌源郡公似乎過分好了,偷偷留宿了昌源郡公夫人,如今還提拔了昌源郡公的長子。難道還真是愛屋及烏不成?
“又拿我當擋箭牌,這一次炩兒要如何謝我?”眼看著皇帝走了,魏枎坐回了位子上看向蕭齡萓。
“我隨口一提輔政王就知道是什麼事,輔政王在我身邊到底放了多少人?”蕭齡萓道。
魏枎低笑:“炩兒教養出來的暗衛都很不錯,就是比起我的暗衛,還差了點。”
“十六皇叔。”魏霂大手一攬將蕭齡萓又拉進了懷裏,“知道十六叔是看著我媳婦長大的,不過從今以後媳婦身邊有我,就不勞煩十六叔了。”
蕭齡萓被魏霂拉進懷裏,背上抵到了魏霂懷裏的匕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你放開我,又抵著我了。”
魏霂問:“你說什麼?”
蕭齡萓:“我說你抵著我了。”
魏霂的耳朵好似離家出走了:“沒吃飽嗎?大聲點。”
蕭齡萓盛怒:“我說魏將軍你不要再抵著我了!很硬啊!不舒服啊!”
一時之間全場死寂,紛紛向魏霂和蕭齡萓看來。
魏霂鬆了鬆手臂上的力,卻還是讓蕭齡萓的背貼在自己懷裏,低頭在蕭齡萓耳邊曖昧地說道:“抵一下就不行了?真是嬌氣寶寶。而且這種事,怎麼好大聲往外說呢?”
蕭齡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