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塘邊的草地上,鋪了一張毯子,不過十五六歲的黑衣少年坐在毯子上麵,左左右右擺了五六盤的糕點,小少年正在慢慢地一邊吃著一邊翻著一本話本,好不悠閑。
“好吃嗎?”蕭齡萓走到了小少年背後笑盈盈地問。
小少年抬起頭看了看蕭齡萓然後往旁邊挪了挪給蕭齡萓讓了一塊地出來:“主子坐,好吃。”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你姐姐呢?”蕭齡萓坐到了淩奉的身邊問道。
淩奉便是淩華的弟弟,當年接的二人賣身葬父,被珩朔一起帶了回來,因為淩奉年紀小,蕭齡萓一向比較縱著他。
淩奉與淩華雖說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性子卻全然不同,淩華很機靈,還極其愛說話,珩朔把人買回來的當天就想把人再扔出去。而淩奉卻是一個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話的,甚至還有些傻乎乎的。
“姐姐······”淩奉歪著頭想了半日搖搖頭,“不知道,丟了。”
蕭齡萓伸手去拿糕點,還沒送進嘴裏就看見淩奉眼巴巴地看著蕭齡萓······手上的糕點。
蕭齡萓:“怎麼,不讓主子吃?”
淩奉眨了眨眼睛問:“主子,你能不能吃自己的?”
蕭齡萓很想問一句這南望苑裏有什麼東西不是自己的,但是麵對著淩奉,蕭齡萓就愣是說不出這話,點了點頭:“可以。”
淩奉伸手從蕭齡萓手中拿回那一塊糕點,堆回了糕點盤子上點點頭:“謝謝主子。”
還真是一塊都不讓。蕭齡萓揉了揉太陽穴:“阿奉啊,你這個樣子真的讓主子害怕有朝一日你會為了一塊糕點背叛我。”
淩奉搖搖頭慎重地回答蕭齡萓:“不會,主子的糕點,最好。”
蕭齡萓拍了拍淩奉的肩:“好,多吃點。”
宮裏那位七十大壽的老太妃之所以能夠有這麼大的體麵是因為那位老太妃和先帝是表姐弟的關係,也是先帝的第一個側妃,不知為什麼先帝沒有許她皇後之位。她的封號是恪,她這個人也是實打實地踐行著這個封號,穩穩當當地坐著貴妃之位坐了三十多年,並且為先帝生下了五個皇子四個公主。
蕭齡萓實在是忍不住吐槽這位恪太妃是不是母豬投胎,居然能生那麼多出來。
蕭齡萓用過晚膳就直接滾到了床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迷迷瞪瞪地被伺候自己的侍女從床上拉起來梳洗打扮。
一被拉起來蕭齡萓就拚命地喊頭疼。蕭齡萓身邊的大侍女無奈地一邊哄著蕭齡萓一邊給蕭齡萓梳妝:“主子總是喜歡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要麼幾日不睡,要麼一睡幾日的,可不得頭疼嗎?主子你糟蹋自己的身子自己不在意,別人可是心疼,現在主子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馬上也要當夫人當娘了······”
蕭齡萓哼哼地靠在沐玉的身上叫停:“停停停,沐玉,你明明才二十五歲啊,怎麼就這麼嘮叨了?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你家小牛兒一見到我就抱著我哭了。”
“奴婢嘮叨還不是主子你不讓奴婢省心。”沐玉撇撇嘴道,“主子今日要進宮赴宴,穿那件丹底綴石榴紅芍藥暗紋長裙如何?”
蕭齡萓搖搖頭:“不用那麼隆重的,隻是恪太妃的壽辰罷了,又不是姑姑的壽辰,而且我不去家眷宴席,把上個月二哥哥送來的那件淺杏色水紋綾波襇裙拿來就行。”
沐玉點頭然後過去打開了衣櫥找蕭齡萓的衣物,蕭齡萓本就是金枝玉葉,那些衣物服飾多得一天換一套都未必能輪一遍過去,光是衣櫥便有七八個。沐玉記憶好,也唯有她能夠記得蕭齡萓哪件哪件衣物放在何處。
沐玉去翻找衣物,另一個侍女婀娜多姿地便走到了蕭齡萓身後為蕭齡萓梳頭,這個侍女容貌極佳,若說沐玉隻是小家碧玉,那麼這個侍女可以當得上一句國色天香,姿容不輸蕭齡萓,甚至更為嫵媚動人。
美豔的侍女走到蕭齡萓身後先撇了撇嘴然後埋怨道:“主子好幾日不回來,奴婢這手藝都沒有地方施展呢。”
蕭齡萓低笑:“倒是委屈了辛玉,今年不知怎麼的,宴會特別少,也就沒什麼心思打扮。”
辛玉站在蕭齡萓身後洗淨了手才拿起擱在梳妝台上的桃木梳:“主子今日想要梳個什麼發髻?”
“你看著就是,在這梳妝打扮的事情上,我不如你。”蕭齡萓懶洋洋地道。
“主子,今日進宮你要帶誰啊?”辛玉朝著蕭齡萓拋了個媚眼,“帶奴婢嘛,奴婢可是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了,就是要給主子你爭臉啊。”
蕭齡萓笑了:“是要給我爭臉嗎?不是要去勾的哪家公子魂牽夢縈,然後巴巴地來求我給人嗎?”
“哎呀,別人不知道,主子你難道還不懂辛玉嗎?”辛玉撇撇嘴一副楚楚可憐,“奴婢心裏可隻有主子一人。”
“這並不是你總是半夜爬主子床的理由。”沐玉取了衣物過來幽幽地來了一句。
辛玉撇撇嘴一臉哀怨:“奴婢爬了主子的床少說也十七八回了,可主子從來沒有寵幸過奴婢,真是讓奴婢不自信自己的容顏。”
蕭齡萓撫了撫額很是無奈:“辛玉,你的主子我是個女子,和你一樣。”
“就是和我一樣我才喜歡主子啊。”辛玉一邊說著一邊身若無骨地靠近了蕭齡萓的懷裏,“主子~你該不會不喜歡女孩子吧?不然我都這樣子了你怎麼還沒有反應?”
蕭齡萓:“······”
沐玉:“主子,沐玉與辛玉姐妹多年,實在是不忍心看辛玉如此瘋魔,請主子賜辛玉一死吧!”
“哎哎哎,沐玉你閉嘴!”
“好啦,別鬥嘴了,快過來服侍我梳妝。”蕭齡萓笑著搖了搖頭。
蕭齡萓梳妝的時候珩朔一直站在院子裏的回廊下算著時間,在酉時五刻的時候敲響了蕭齡萓的房門。蕭齡萓剛剛好塗上最後一道口脂,推門走了出來。
“珩朔大哥,你快來看看,今天的主子好不好看。”辛玉笑眯眯地跟在蕭齡萓身後說道。
珩朔看了蕭齡萓一眼,然後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飛快地錯開了視線,側身請蕭齡萓先走。
“哎呀,又是這個樣子,每次主子一上妝,珩朔大哥就和見了鬼一樣,真是木頭。”辛玉撇撇嘴不悅道。
蕭齡萓笑了笑:“珩朔,你用過膳了嗎?今日晚宴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你在外邊等著恐怕會餓著,去讓杏子嬸給你包些糕點帶著吧。”
珩朔眼裏浮出一抹笑意,然後從懷裏拿出了一包糕點給蕭齡萓看。
蕭齡萓點了點頭:“你倒是從來不會讓我擔心。”
“就是珩朔大哥從來不會讓主子擔心,主子不也總是各種操心嗎?還說我嘮叨呢。”沐玉笑著打趣道。
蕭齡萓瞥了沐玉一眼:“我說你嘮叨你就是嘮叨,留下來看家吧你,辛玉,今日你和沐玉一起留下來看家。”
“為什麼?!”辛玉等到了這一句話,委屈地大叫了起來,“主子帶我去吧。你要籠絡什麼人奴婢去幫你勾引嘛。”
蕭齡萓帶著珩朔往外走,辛玉和沐玉跟在後邊送蕭齡萓:“我今日赴宴不為朝政,隻為了好好陪陪我的未婚夫婿,怎麼?辛玉你要勾引你未來姑爺嗎?又想爬床?”
“也可以啊,主子,要不要我去幫你試一試姑爺?如果姑爺敢對我起心思,就讓珩朔大哥廢了他。”辛玉眼睛一轉說道。
蕭齡萓無奈地搖了搖頭:“就你鬼點子多。”
“這不是都是為了主子嗎?那咱們就這麼說好了。主子,奴婢這麼犧牲色相地幫你,你賞奴婢一個晚上讓奴婢伺候你唄。”辛玉一邊說著一邊風情萬種地向蕭齡萓拋了個媚眼。
蕭齡萓隻看著前方的路沒有看辛玉一眼:“帶不了你,下次吧。”
恪太妃的七十大壽辦的架勢是大的,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員,以及郡伯以上公爵都在邀請的行列之中,其中自然也包括蕭國公和蕭國公夫人。
蕭國公一向不理世事,這一次也沒打算去,而蕭國公夫人卻是個最喜歡趨炎附勢的,怎麼可能會放過這一次機會。
蕭齡萓走出正門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自己的那個母親,蕭王氏。
蕭王氏已經年過四十了,卻是不服老,一向愛那些年輕俏麗的裝扮,今日也不例外。蕭齡萓都挑了略微沉穩些的淺杏色,而蕭王氏卻是穿了一身時下姑娘家最愛的桃紅絲緞金銀絲百鳥祥瑞紋裙,頭上也是珠光寶氣的,也不知戴了幾斤重的頭麵上頭上。
蕭王氏是特意在等蕭齡萓的,身邊跟著的並不是劉嬤嬤,而是她的另一個陪房錢嬤嬤。
蕭齡萓皺了皺眉很是不悅,但是還是走了下去直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這是和誰學的規矩?見到自己的母親也不行禮問安的?”蕭王氏盯著蕭齡萓冷冰冰地說道。
蕭齡萓回過頭看向蕭王氏沉吟了片刻轉向蕭王氏抬手作揖:“見過大夫人。”
蕭王氏見到蕭齡萓彎腰,眼裏閃過一抹得意,然後上前兩步道:“五小姐日理萬機能記得我這個母親甚好,隻是希望五小姐能夠念在我生了你這一回份上,好歹別打我的臉。不求五小姐也學人家的好姑娘如何不請自來的孝敬我,隻希望五小姐能夠不違背我的意思就好了。”
蕭國公府地處繁華,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指不定就有誰在哪裏偷聽著蕭齡萓和蕭王氏的對話。
蕭齡萓隻得抿了抿唇:“大夫人所言,我自然記下。”
“記下是記下了,能做到嗎?”蕭王氏盯著蕭齡萓問道。
蕭齡萓微微皺眉沒有回答蕭王氏。
“看樣子是不能了。”蕭王氏冷笑,“五小姐這般陽奉陰違的,著實是讓我這做母親的寒心。也不知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竟然生了這麼一個不······”
“大夫人!”眼看著那一個“不孝”就要被說出口,蕭齡萓無可奈何地打斷蕭王氏,“大夫人想要什麼,盡管吩咐就是。”
蕭王氏笑著搖搖頭:“我看也不需要我再吩咐,五小姐心裏清楚得很,今日恪太妃大壽,是個好日子,我便等著五小姐為太妃添喜了。”
珩朔的眼角瞥見了幾個正在偷聽的身影,還不是同一家的人。蕭齡萓的政敵不少,是蕭齡萓的政敵就會知道蕭齡萓與其母的關係惡劣,都蹲在蕭國公府四周想要抓到蕭齡萓不孝的把柄。
蕭齡萓也不答應也不反對,隻是後退一步微微彎腰:“請大夫人先行。”蕭王氏也不再和蕭齡萓多說冷哼了一聲就扶著錢嬤嬤上馬車。
“哦,還有一樁事情要求五小姐。”蕭王氏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蕭齡萓,“聽說我身邊的劉嬤嬤昨日年老體弱衝撞了五小姐,如今被那個高姨娘讓人捆了要討好五小姐。劉嬤嬤跟了我幾十年了,我著實是舍不得,所以想借著今日恪太妃大壽,向五小姐討個請,好歹將這個老人還給我。若是氣不過,我送兩個年輕的丫頭給五小姐發落出氣如何?”
蕭齡萓抿唇:“不必,大夫人身邊的人年紀都大了,連我都衝撞了,怕是也伺候不好大夫人。劉嬤嬤還給大夫人就是,辛玉,你回頭調教兩個年輕得力的送去伺候大夫人。”
“是,奴婢定精心調教。”辛玉連忙福身。
蕭王氏聽了這話臉立刻冷了下去,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不必了便登上了馬車,先行離去。
看著蕭王氏的馬車離去,蕭齡萓輕飄飄地喚了一句:“珩朔。”
珩朔立刻拱手上前。
“都抓起來。”蕭齡萓扶了扶衣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教他們一個道理,我蕭齡萓的牆角,可不是好聽的。”
那些個偷聽的人一驚連忙轉身要走,卻發現身後早已不知何時站著了一個笑眯眯的侍衛,下一秒便是被打暈了過去。
蕭齡萓轉身要上車,幾匹馬在這個時候跑了過來,是魏霂帶著幾個部下來了。
“蕭······”魏霂勒住韁繩才要喚蕭齡萓就被蕭齡萓惱怒地打斷。
“魏將軍!為什麼你總是要遲到上一會兒?是你的時間太寶貴還是我的時間不值錢?你我相約三次,敢問魏將軍可準過一次?”蕭齡萓連日來心頭怒火擠壓,如今和魏霂說起話來語氣更是冷硬許多,一麵說著一麵就轉進了馬車裏不想看魏霂。
魏霂身邊的一個副將連忙開口要解釋:“不是的!蕭左相,我們將軍是······”
魏霂用眼神製止了那個副將,策馬走到了馬車邊上:“蕭左相,對不起,事不過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馬車開始行駛,蕭齡萓的聲音傳出來:“你可以開始解釋了,去幹什麼了?”
魏霂好一會兒之後才道:“打了個人。”
蕭齡萓坐在馬車裏抽了抽嘴角:“打了誰?”
魏霂:“竇群。”
竇群,昌源郡公?
蕭齡萓猛地一把掀起了車簾:“你做什麼打他?”
魏霂的目光落在蕭齡萓臉上,霎那之間呼吸一滯,呆呆地看著妝容精心的蕭齡萓半日沒有動作,隻是任由馬兒緊貼著馬車走著。
魏霂的目光大膽而炙熱,倒是看得蕭齡萓不好意思了:“魏將軍!”
魏霂閉了下眼睛,讓自己的目光冷清下來,簡短地回答了蕭齡萓剛才的問題:“路上遇到,不尊重,就打了。”
“你不怕被彈劾?”蕭齡萓目瞪口呆地問。
魏霂無所謂:“打都已經打了,他要彈劾我就再打一次,打到死為止。這不是你說的嗎?”
上次在魏枎麵前好像還確實是這麼說的,不過······
“他欺負你了嗎?”蕭齡萓問。
魏霂微微俯下身子看著蕭齡萓:“他不敢欺負我,但是他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