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自己隻是個秀才的女兒,卻嫌棄她家母親那樣的將門虎女,總說母親沒規矩,給國公府丟臉,可這一大家子女眷中,就老夫人一個愛當眾嚎哭,慣會玩兒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呢。
若放在從前,她一嚎哭,三夫人便會上前勸著、哄著,可如今人家還在坐月子呢,自然不可能過來。
二夫人曆來會躲清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今日就沒有出現在這兒。
她鬧了一會兒,發現除了身邊的丫鬟,竟沒有人去哄她時,頃刻便收住了眼淚。
哭多了傷眼睛,她老人家很愛惜自己的身子呢。
“老祖宗,您可得為侄媳做主啊,養出了這麼個不孝的兒子,侄媳百年之後,也無臉見孟家列祖列宗了。”老夫人看著高坐上位的孟良偉,佯裝拭淚,可憐巴巴道。
孟良偉聽了之後一掌拍在小幾上,沉聲道:“慶達你這也太不像話了,我大炎王朝以孝治天下,太後在世時,就連當今天子都不敢忤逆,你莫非還敢越過皇上去?”
“老祖宗說的是,我孟家可沒有這種忤逆不孝的子孫,我瞧著慶達如今身子骨也不成了,不如早早請辭,讓慶豐繼承爵位吧。”二叔孟成禹大聲說道。
孟慶達看著這些步步緊逼,非要讓自己交出一切的長輩,隻覺得心寒不已。
之前的孟家空有個國公的爵位,並無實權,孟家軍早就名存實亡了,依著當今天子的性子,他們連爵位都不保。
若不是他從一個小小兵卒做起,去戰場上拚命,用一道道傷痕換來功績,一步步成了主帥,孟家能有今日的輝煌嗎?
用忘恩負義都不足以形容這些人的無恥。
這一刻,孟慶達恨不得自己不是孟家人,他羞於這些人為伍。
孟妧見自家父親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深怕他被氣出個好歹。
父親的傷雖然緩和了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而已,對付這屋子狼心狗肺的東西,用不著父親親自下場,有她這個女兒就足夠了。
孟妧按住想要開口的母親,冷笑道:“父親每年孝敬老祖宗兩千兩銀子,二位叔祖父各一千兩,其餘諸位族老各五百兩,就不知祖母和三叔許諾給各位長輩多少銀子,讓你們連自己的臉麵都不要了,來府上逼迫我父親?”
孟妧說到此,不等眾人開口,沉聲喝道:“太醫說我父親命不久矣,你們卻要步步緊逼,醜話說在前頭,今兒個你們要是氣死了我父親,我便去敲登聞鼓,請皇上做主,須知......這天下還是有王法的。”
眾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心中一陣發虛。
他們今日應邀來此,當然是衝著銀子來的,可也不能因為銀子,把自己搭進去吧?
大家都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要銀子,也得要臉啊。
今兒個要真的把孟慶達逼死了,孟家這死丫頭鬧到皇上跟前,他們即便不會被罰,也得丟臉啊。
“王法?你當我孟家沒有家規嗎?你父親若是有個好歹,你不在府裏守喪,敢出這孟府一步,我就命人打斷你的腿。”老夫人沉聲喝道。
這一刻,不管是孟慶達還是趙氏,對老夫人徹底失望了。
特別是孟慶達,除了失望外,心中對自己這母親竟有了恨意。
孟妧看著一臉刻薄的老夫人,恨不得上去揍人。
同樣是兒子,父親少時便離家習武,後來一直為家族的榮耀而奔波,從不敢停歇一日。
而老夫人是怎麼對他的?
人家全當沒有父親這個兒子,隻對在自己身邊長大的老三好。
她也不想想,沒有父親能有他們的今日嗎?
“荷風。”孟妧看著身邊的荷風,衝著她使了個眼神。
荷風聞言會意,正想去瞧瞧老張頭有沒有把黑虎牽來,卻聽到外頭傳來了犬吠聲。
“汪汪汪......”
“外頭是什麼聲音?”正欲派人把孟妧押去宗祠罰跪的老夫人聽聞後隻覺得渾身一顫。
“老夫人,是狗叫聲,您別擔心,奴婢出去看看。”蔣嬤嬤連忙說道。
黑虎是孟妧養大的狗,進了這益壽齋後第一件事當然是要找自己的主人了。
對它來說,最熟悉的味道,最好聞的味道當然是自家主人的味道,當牽著繩子的老張頭把它放開之後,黑虎頓時衝進了屋裏,見到孟妧就撲了上去,正準備撒個嬌呢,哪知道自家主人卻一下子躲開了。
黑虎沒有撲到孟妧,卻撲到了二老太爺孟成禹身上,嚇得孟成禹渾身發抖,下意識慘叫了一聲。
“啊!”
“黑虎,別鬧了。”孟妧此刻已經站在了老夫人身邊。
黑虎見自家主人去了那邊,又撲了過去。
它覺得主人是在逗它玩兒呢,畢竟這樣的遊戲,以前玩過好多次了。
主人躲,它追。
“啊......”老夫人看著黑虎跑了過來,下意識尖叫起來。
當她看見站在她麵前的孟妧突然閃開,大黑狗撲了過來時,又尖叫了一聲,整個人撅了過去。
“祖母暈倒了。”孟妧示意進來的老張頭把狗牽出去,然後對瑟瑟發抖的蔣嬤嬤道:“還愣著做什麼,祖母暈倒了,快請大夫啊。”
“是。”蔣嬤嬤聞言愣了一下,才立即讓人去請大夫了。
老實說,她還以為大小姐會像之前那般,直接衝上來掐老夫人的人中,把老夫人弄醒呢。
孟妧才懶得費那個勁兒,老夫人這回暈的越久越好。
老夫人暈倒了,一屋子族老們也嚇了一跳,大家又氣又急,卻聽外頭犬吠聲不斷,深怕自己留在這兒被狗咬,怒罵了一陣後便打算走人了。
可當他們出門後看著站在院子裏那些渾身甲胄的士兵時,頓時有些傻眼了。
這院子裏何時來了這麼多人,他們怎麼不知道?
“扶我出去。”孟慶達對妻子和女兒伸出了手。
外頭那些身著甲胄的將士們在看到孟慶達的那一瞬間,頓時紅了眼睛。
“拜見大將軍。”眾人單膝跪地,無比恭敬的行禮。
孟慶達看著他們,臉上滿是欣慰之色,心裏卻升起了一絲淒涼。
倘若不是家中出了變故,他是不會派人把他們叫回來的。
作為有實權的國公,按照大炎律,他可以有五百親衛隨侍,這些都是他的親衛,也是他從戰場上一手帶起了的兵,是孟家軍的一員。
趙氏望著自家夫君,眼中有些震驚。
自從夫君受了重傷回京休養後不久,便讓這些親衛們繼續回了北疆的戰場。
沒想到夫君又把他們召回了。
“從即日起,未經我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國公府。”孟慶達看著這五百親衛,低聲吩咐道。
“是。”眾人齊聲應道。
“送族老們回府。”孟慶達輕咳一聲吩咐道。
“是。”為首的副將立即吩咐親衛們送這些族老出去,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趕。
“三弟,你也太心急了些。”孟慶達輕咳幾聲後,看著一旁臉色蒼白的孟慶豐,冷聲說道。
他從前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不久於人世,自然不能留這些親衛在京中陪著,所以便讓他們回了北疆的戰場。
可前些日子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便派人去把他們召回了。
這些臭小子回來的還真是時候呢。
“以後,你們聽妧兒吩咐。”孟慶達說完後從懷裏掏出一枚木製的麒麟令牌,塞到了孟妧手裏。
孟妧看著手裏的令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些親衛們也是目瞪口呆。
國公爺就這麼把他們送給大小姐了?
“回去吧。”孟慶達淡淡的說道。
“好。”孟妧點了點頭,連忙和自家母親一起,扶著父親回去了。
因為擔心父親的身體,剛剛回到雅竹苑,孟妧便調動體內那少得可憐的靈力為父親醫治,以靈氣滋養父親的肺腑。
孟慶達原本覺得胸口氣的發悶,渾身難受的很,沒想到女兒給他揉了一會兒後,竟覺得舒服多了,忍不住長長吐了口濁氣。
“妧兒,那五百親衛都是父親的心腹,哪怕父親去了,他們也會忠心於你的,父親把他們留給你了,一旦父親不在了,他們可以保護你們母女。”孟慶達壓低聲音說道。
“夫君你別胡說,你沒發現你已經好些了嗎?自從妧兒出手給你調理後,你的身子真的比過去好多了,連咳嗽都少了,呼吸也順暢了許多。”趙氏連忙說道。
她不求自家夫君能恢複如初,還和過去一般替她遮風擋雨,她隻需要他好好活著。
從今往後,是她為他遮風擋雨了。
“我已經打算好了,咱們搬去別院住吧,別院在京郊,遠離京城喧囂,沒有人打擾我們,那邊風景也好,每日閑暇的時候,我還可以陪夫君四處走走呢。”趙氏笑著說道。
“是啊父親,咱們去別院吧,這都開春了,等過些日子就能去河邊垂釣了,還可以挖些野菜拌著吃。”孟妧也連忙說道。
父親的病需要好好醫治,也需要好好調理,靜養是必須的,若留在這府裏,老夫人隔三差五來找茬,氣著了父親,那治療效果是不盡如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