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嬸嬸生的是男是女且不說，這女眷產子，祖母把幾個未出嫁的孫女都叫來守著，傳出去旁人不知道怎麼笑話咱們國公府呢。”孟妧坐到了自家母親身邊，淡淡的說道。

　　老夫人聞言又想把手裏的茶杯丟過來，不過卻被站在她身後的蔣嬤嬤一把拉住了。

　　剛續的茶水，還滾燙著呢，要真的澆到了大小姐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更何況，老夫人叫一家子來這兒守著三夫人生產，的確不合適。

　　孟妧掃了一眼，發現這府裏的主子，除了她家父親以外，其餘的都來了，包括二叔。

　　二叔守著三嬸嬸生產......

　　這可真是......叫人一言難盡啊。

　　大夫人趙氏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女兒的手，臉上滿是冷意。

　　老夫人對王氏腹中的孩子抱以厚望，無比期待，哪裏還顧得上這些規矩啊。

　　倘若王氏生下兒子，肯定要繼承國公府的爵位。

　　她曾經也生下了兒子，隻可惜......

　　孟妧發現自家母親的手很涼很涼，而且手心還冒冷汗，一轉頭便發現母親的臉色有些蒼白。

　　“母親怎麼了？”孟妧一臉擔心道。

　　趙氏聞言搖了搖頭，本想說些什麼，發現這場合實在是不合適。

　　老夫人見了之後一臉嫌棄道：“真是晦氣，還不快滾出去。”

　　趙氏聞言臉色一白，也沒有行禮，轉身便出去了。

　　“母親。”孟妧急忙追了上去。

　　“一個兩個都沒有規矩，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夫人將手裏的茶杯猛的放到了小幾上，沉聲說道。

　　不過，因為王氏還在生產，雖然產房與這兒隔了幾間屋子，但那慘叫聲還是傳了過來，大家聽了之後心裏戚戚，自然不會管趙氏和孟妧。

　　“母親哪裏不舒坦？”孟妧連忙將手裏的小手爐塞到了趙氏手裏，低聲問道。

　　她有些怕冷，如今雖已是一月底，但積雪尚未化完，她出門都要帶著手爐的。

　　“別擔心，母親是月事來了，有些腹痛。”趙氏壓低聲音說道。

　　女兒已經及笄，雖葵水未至，但也是大姑娘了，這些事情趙氏自然不會藏著掖著。

　　孟妧聞言一臉凝重，自家母親常年習武，身子很好，如今卻直不起背來，臉色蒼白，冷汗直流，可見疼得有多厲害了。

　　“咱們回雅竹苑去，女兒給您熬一些暖宮的糖水。”孟妧連忙說道。

　　“嗯。”趙氏點了點頭，由女兒扶著往外走，隻是剛剛到了翠雲軒門口，便聽到了背後傳來了婆子和丫鬟們驚喜無比的聲音。

　　“三夫人喜獲麟兒，母子均安......”

　　趙氏腳步一頓，淚水奪眶而出。

　　夫君這麼多年來攢下的家業......是別人的了。

　　她這心裏真是不甘啊，倘若老三一家是個好的也就罷了，可老三覬覦夫君的爵位，王氏事事和她爭個長短，就連自家女兒要嫁給瑞王，他們都想讓孟錦取而代之。

　　如果......如果她的兒子不是一生下來就沒了氣，又豈會輪到三房得意？

　　孟妧見自家母親一言不發望著她，神色複雜，下意識開口道：“對不起，母親。”

　　“是那孩子沒有福氣，怪不得旁人，更怪不得你，咱們回去吧，陪著你父親去。”趙氏搖了搖頭道。

　　孟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趙氏的確生下過兒子，那孩子與孟妧是雙生子，因為早產，孩子十分瘦小，一生下來便沒了氣息，孟妧雖也瘦弱，但還活著。

　　正因為如此，老夫人才覺得孟妧晦氣，加之聽信道姑靜怡之言，覺得孟妧克死了哥哥，所以這麼多年來從未給過她好臉色。

　　“母親還年輕，再給女兒生個弟弟就好了。”孟妧握著趙氏的手，笑著說道。

　　“這丫頭，淨說些胡話。”趙氏渾身一顫，忍著腹痛往前走去。

　　她當初生下妧兒他們時傷了身子，太醫說損了胞宮，難以有孕，她和夫君努力了這麼多年一無所獲，如今夫君成了廢人，無法行房，那就更沒機會了。

　　孟妧知道自家母親在想些什麼。

　　若換做以前，的確不可能，但現在不是有她了嘛。

　　她一定會讓父親恢複如初，一定會讓母親生下麟兒繼承國公府的爵位，繼承父親的一切。

　　兩人回到雅竹苑時，孟慶達依舊靠在床邊的炕上看書，雖依舊咳嗽，但比上午明顯好多了。

　　“妧兒，母親去更衣，你陪你父親看書吧。”趙氏一臉疲憊道。

　　“是。”孟妧點了點頭，自己端了個小杌坐下了。

　　“妧兒，你母親怎麼了？”孟慶達放下手裏的書，低聲問道。

　　他們夫妻情深，國公府又有男人四十無子尚可納妾的規矩，所以他的屋裏並沒有通房妾室，心思自然都在自家夫人身上，夫人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知道夫人心裏不痛快。

　　“父親，三嬸嬸生了，是個兒子。”孟妧知道，即便自己不說，父親也會很快知曉此事的，所以就不瞞著他了。

　　“父親渴了。”孟慶達沉默半晌之後，低聲說道。

　　他自從受傷之後，身邊便不喜人伺候了，屋裏並沒有旁人，孟妧立即起身去外間親自去泡了一壺茶來。

　　茶剛剛倒好，孟慶達還來不及喝，外頭的簾子便被人猛的掀開了，一股冷風灌進了屋來。

　　他如今身子弱，是不能受寒氣的。

　　老夫人在大丫鬟緋煙的攙扶下快步走了進來，見兒子靠在小榻上骨瘦如柴、半生不死的樣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幸虧她家老三和三兒媳婦還算爭氣，給她生了個大孫兒，就老大這副模樣，即便給他塞幾個女人在房裏，也斷然生不出孩子來了。

　　更何況......他要的是嫡出的孫兒，趙氏的肚子早就廢了。

　　“老大，你三弟妹方才生個兒子，以後就是咱們國公府的世子爺了，趁著你還有些力氣，趕緊上折子請封世子吧。”老夫人皺了皺眉說道。

　　這屋子裏一股子藥味兒，她老人家可不想在這兒久留。

　　老大打小就不愛聽她的話，還把趙氏那個喪門星當寶貝一樣寵著，和她老人家作對，也怪不得她偏心老三了。

　　“請封世子？”孟慶達望著自家母親，心寒至極。

　　他這還沒死呢，母親就迫不及待讓老三的兒子成為世子，是想氣死他嗎？

　　“祖母，那孩子剛出生，即便父親上折子請封世子，皇上也不會允，等孩子大一些，滿了三歲再請封也不遲。”孟妧強壓住心中的憤怒，低聲說道。

　　要依著她的脾氣，真想把這個偏心的老太太趕出去，就怕父親生氣，傷了身子。

　　她好不容易替父親調理得舒暢了一點點，總不能讓父親病情加重啊。

　　“等孩子滿月之後，你就上折子吧。”老夫人說完之後，狠狠的瞪了孟妧一眼，便要出去了，結果剛剛轉身，就看見大夫人趙氏進來了。

　　“老夫人就這麼等不及？您非要氣死國公爺才滿意嗎？他現在身子這麼弱，有一日算一日，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一命嗚呼，替老三騰位置了，到時候老三成了國公爺，他的兒子不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爺了？老夫人連這短短的時日都不肯等，我家夫君到底還是不是您的親兒子？”趙氏怒氣衝衝喝道。

　　“你這賤|蹄子胡說八道些什麼？老大自然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想衝過來打趙氏，卻被趙氏避開了。

　　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衝到孟慶達麵前，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子，當初我就不許你娶她，我們這樣的勳貴之家，自然要娶書香門第的女子才匹配，她一介武夫之女，沒規矩又好拳腳功夫，上不敬婆母，下不懂教導女兒，無後又善妒，你眼裏若還有我這個母親，就該立即休了她。”

　　“武夫之女？我父乃鎮國將軍，官拜正一品，你國公府雖是勳貴，卻沒落了多年，要不是夫君爭氣，在戰場上屢立奇功，一手帶出的孟家軍赫赫有名，又豈會有國公府今日的榮耀，說不定爵位已經被收回了。”趙氏氣的夠嗆，也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的婆婆了，直接懟上。

　　反正老婆子一心向著幼子，爵位也快是老三家的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唯一的軟肋就是女兒。

　　女兒要和瑞王退親了，她以後給女兒招贅不就成了？用不著看老夫人臉色。

　　老夫人聞言氣的渾身發抖，又想去打趙氏，被趙氏躲開後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我若沒有記錯，祖母的父親隻是個秀才吧。”孟妧立即扶著她，笑眯眯說道。

　　“咳咳咳......妧兒記得不錯。”孟慶達連忙點頭。

　　“之前三叔想納妾，祖母還嫌棄那姑娘的父親是個舉人，硬是不肯呢，父親......舉人和秀才比，如何？”孟妧一臉乖巧的問道。

　　“秀才......咳咳咳......雖不是白丁，卻也沒有功名，隻有中舉才算有了功名。”孟慶達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原來如此，那祖母的娘家隻是普通百姓了？”孟妧笑眯眯問道。

　　“嗯，你外曾祖父教書為生，家裏有幾畝薄田。”孟慶達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