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收。”

葉玉枝張開手再收攏，瞥了葉林一眼，做戲做全套，怎麼能嗤笑辛苦勞作的大姐呢？

葉林這才好不容易繃緊了臉，黝黑的麵容板著，像個小老頭，一本正經道，“姐，咱們真不把這人參帶回去麼？萬一，大姐發現了怎麼辦？”

“她不識貨。”

不是葉玉枝小看葉月，就那腦子，也隻能在村子裏說閑話，欺負弱小。

就著葉月施的肥，給人參沃上，她帶著葉林往家走，順便從小家夥口中打聽到村子裏醫館是收藥材的。

隱山村不大，全村上下就百十來口人，一處醫館開在村口的大桑樹下。

桑樹指頭掛著幾顆桑果，已經曬幹，樹下的瓦房，大門口有個老頭子正一個人下棋。

“岑叔叔。”

葉玉枝喚了聲，白淨的臉洋溢著笑容，“我帶了東西來，您幫忙掌掌眼？”

郎中抬頭，瞎了隻眼，看了看葉家倆姐弟，嘲弄道，“你們家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這不做當鋪，去別處看看吧。”

村子裏誰不知道她家窮，還有個嗜酒如命的爹。

“岑叔叔，這些東西啊，還真隻有您能看，別人看不明白。”葉玉枝懶得多費口舌，背簍放在地上，“田七，桔梗，蛇含菱陵草，白芷，您估個價。”

隨著葉玉枝一通報藥名，岑郎中這才正眼瞧葉玉枝，“不錯啊，還認識草藥。”

那是！

學醫七年，入行五年，不是白做的！

葉玉枝將背簍往他跟前推了推，“您瞧好了，能收就收了吧。”

岑老頭扒著草藥，還是新鮮的，藥材對得上號，這小丫頭還真不是糊弄他。

“你賣啊？”岑老頭問。

葉玉枝頷首，換些銀兩，再做下一步打算。

“嘖嘖，不值錢的東西，給你兩個銅板。”岑老頭說著就掏出荷包，倒出一貫錢，分出兩顆輕飄飄的銅板。

兩枚銅板，也就幾個饅頭！

藥材雖然稀疏平常，但不至於這麼輕賤！

葉玉枝眸光沉了沉，這老頭分明就是欺負姐弟年少。

“不賣了。”葉玉枝挽起背簍來，“我喚您一聲叔叔，您卻如此誆我，這些東西，最少也得二十個銅板的。”

說著她就要走，岑老頭歎，“叔誆你作甚，眼下國泰民安，傷患少，藥材滯留。”

不聽！

不管什麼朝代，人吃五穀雜糧，生病千奇百怪，怎麼可能滯銷！

瞅著葉玉枝頭也不回，岑老頭急，“十個銅板！”

葉玉枝沒有停留，倒是葉林扯著葉玉枝袖子好幾次。

十個銅板呢！

要知道，他們種半個田的紅薯拿去賣，也最多十個銅板而已。

“十五個！”

葉玉枝總算頓住腳，回頭一字一頓道，“十八，少一個子都不行！”

十五個銅板，一枚厚度一毫米，捏在也就一截指骨厚。

“你個小丫頭啊，還挺會做生意，用這些銅板給你爹買酒去啊？”岑老頭笑眯眯，十八個銅板雖然不少，但這些藥材曬幹了往城裏賣，他還能賺一番。

“謝謝叔叔，下次有草藥我再找您。”葉玉枝挎著空空的背簍，腳步輕盈了許多。

“姐，我們有錢了！”

葉林眼巴巴地望著葉玉枝手裏的銅錢，他長這麼大，頭一遭做生意。

“不要告訴爹，也不準給他錢買酒知道嗎？”

葉玉枝深諳熏酒的危害，酒鬼的肝臟腎臟，會因為酗酒而超負荷運作，漸漸地釀成各種疾病，比如心血管硬化…

“嗯，可是姐，我們拿這些銅板做什麼呢？給你做嫁妝麼？”

“嫁妝，你就知道嫁妝！”葉玉枝又是一記暴栗，敲在他腦袋上。

她琢磨著去買何首烏之類的種田裏，合著人參，種出一片天材地寶來。

但是，大張旗鼓地種，哪怕葉月不認識，也怕她搞破壞。

走著走著， 她忽然感覺，她們姐弟倆的腳步有回聲。

“誰？”

葉玉枝猛地回頭，赫然見一個人影，倉皇地躲進了牆角的玉米杆堆裏。

該不會是郎中想要黑吃黑吧？

給了她銀子又搶回去？

“走！”葉玉枝牽著葉林的手，快步往家的方向去，她頻頻回頭，總看見那人影緊隨不舍。

不能回家！

這要是回家，被人堵在家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葉玉枝想著，繞過了房門口，便直奔後山。

“姐，咱們去哪啊？還去挖草藥麼？可是田裏的草藥都挖得差不多了呀！”葉林好幾步跟不上葉玉枝，險些摔了大跟頭。

“別出聲，跟我走就行。”葉玉枝站在田裏，正好可以看到家門口的位置，隻見一個精瘦精瘦的男人，趴在房門口，從門縫裏往她家裏探。

那男人癡癡的笑著，額頭過寬，塌鼻梁，厚嘴唇，頭骨發育不完全，是典型的唐氏兒。

牛二！

“姐！我去揍他！”葉林自告奮勇。

說著他就挽起了袖子，葉玉枝趕緊拽住，“你去引開他就好，我去避一避，別動手，聽見沒？”

牛二是殘疾人，行為舉止怪異，時常糾纏原主，但這也怪不得他，欺負殘疾人是一種極其不道德的行為。

葉林似懂非懂，往家的方向走去。

葉玉枝則是反方向往後山走，雖說寬慰葉林那人參沒人偷，她自己反而惦記著。

走走停停，後山的田埂裏一切如常，站在田邊抬頭，能瞧見矗立著的一座大山，高聳入雲，常年空濛霧氣環繞。

神隱山，聽說山上有仙人，也是隱山村名字的由來。

反正也不能著家，葉玉枝嘗試著往山裏走。

山裏很窄，滿是泥濘，遮天蔽日的樹木，不時有蟲鳥叫聲，空氣涼了許多，爬了兩三百米，上山的路陡然失蹤，布在眼前的全是荊棘叢。

上不去了？

葉玉枝心想山頭莫不是有野獸，找了根趁手的木棍，試圖撥開荊棘再往上踩踩點。

通常大山深處，都有珍稀藥材的。

“嘿嘿嘿。”

忽然，一雙肥碩的手從背後抱住了她，耳邊是癡傻的笑。

“誰啊！”

葉玉枝嚇得不輕，劇烈地掙脫，腳下打滑，驀然跌坐在地。

被她推開的牛二退後了好幾步，傻笑看她，大門牙缺失，活脫脫就是個智障。

不是讓葉林引開他嗎，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