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江言郞把千滄雨嘴裏的布取出，千滄雨淚眼汪汪又真誠地懇求：“大人，我真看不懂那張藥方上的字，放了我吧，把時間耗在我身上毫無意義。”

江言郞沒有離開九門客棧，反而命人保護千滄雨的周全，就是打算從她身上找到切口。

不過，到底能不能從千滄雨身上找到切口，為未可知。這像是江言郎的一次豪賭，是輸是贏就看千滄雨的了。

千滄雨自詡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卻唯獨沒有見過像江言郎這般沉得住氣，一雙眼睛深邃得像天河，別說看透了，就連直視都不敢。

安靜下來，房間裏有種詭異感，這種詭異感壓迫得千滄雨透不過氣來，她主動開口打破了這氣氛，哀求般地：“你以為找到關於那種文字的書，強迫我學個三年五載，我就能把藥方上的字認全嗎？不可能的，爺爺說過了，我們學的這種話屬於斷崖天書，是一種古老的文字，源自奢比河北岸的懸棺斷崖一帶，書文已毀，傳承已斷。”

說到這裏，千滄雨的眼眶濕紅了，因為她突然意識到，爺爺很有可能就來自奢比河北岸，這種拗口難學的話是他一族人的傳承，偏偏她學得懶散，讓傳承斷裂。

也許——爺爺真是被她氣死的。

江言郎用劍挑起千滄雨的下巴，說道：“你沒有三五載的時間，隻有一年。如果一年內，不能破解方子，把上麵的藥材帶回去，你們都得死。”

“我們？”千滄雨不是很明白，這件差事分明是江言郎自己的，以死謝罪的人為什麼不是他而是她這種不相關的人。

千滄雨又不是什麼軟柿子，更不是什麼傻子，才不願被江言郎牽著鼻子走，說道：“我就是個開客棧的，做生意的事我懂，別的我真不懂。要不大人您換個懂醫的人問問？那些當大夫的，各個寫字跟鬼畫桃符一樣，說不定他們就懂您這方子上的字呢？”

江言郎把手中的劍微微一抬，逼迫得千滄雨不得不高抬起頭。冰涼的劍鞘貼著她如雪的肌膚，怪難受的。他道：“這張方子關乎儲君性命，所有和此事有牽連的人都不能脫身。一年之期若是到了卻一事無成，我會讓你們為太子殿下陪葬。”

千滄雨急得在心裏暗罵，這事分明跟他有直接關係，到了陪葬的時候，他卻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雖說江言郎說的這番話很欠揍，但也讓千滄雨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張用斷崖天書文寫的藥方可以救太子的命，如果一年之內都不能找齊藥方上的藥材送入宮中救太子，太子就會一命嗚呼。

一直以來千滄雨都認為自己遠在烏衣鎮，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逍遙自在可安心百年，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朝廷的人了，還跟天子有關！看來，逍遙的日子已經結束！

千滄雨微紅的雙眼委屈巴巴地，“大人，就算你馬上殺了我，我也毫無辦法。”

她感覺下巴微微有些發疼，眉頭微微一皺。江言郎看見千滄雨的下巴被劍鞘的末端壓出一小團淤青，他收回了劍，說道：“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千滄雨好奇地問，問了才意識到江言郎這種人怎麼可能告訴她。

雖然江言郎沒有說出具體的計劃，但他臨走時告訴千滄雨，他在等一個能解開方子奧秘的人，在計劃成功之前，她不可離開半步。

也不知是不是誇大其詞的恐嚇，江言郎說：“你應該清楚督府是什麼地方，天下遍布密探，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挖地三尺也能把你找出來。所以，不要耍花招，安安心心地跟我一起在客棧等那個人出現。”

說完，他鄭重地提醒：“從現在開始，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沒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離開九門客棧，更不能離開烏衣鎮。否則！殺無赦！”

千滄雨表麵點頭，滿口答應，心裏卻反駁著：“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跟說書人口中獨占朝堂、草菅人命、狐假虎威的奸佞宦官一個德行！果然，故事源於生活。”

江言郎走後，千滄雨抬腳就從窗戶爬了出去，沒想到剛跳下窗戶，抬眼就看到了在不遠處站著的江言郎，跟爺爺當年抓她小辮子的樣子有點像。

千滄雨隻能轉身從窗戶爬回去。

關上門窗，千滄雨氣得像要爆炸一樣！好端端的，她開她的客棧，他路過他的，憑什麼訛上她？找個不懂醫術的就開訛，也太卑鄙了！

這個小閹人要等的人是誰？

不管是誰，等那人一現身，她定要拿出點厲害！

前院大堂傳來一陣嘈雜聲，鬧得千滄雨心煩意亂！是誰這麼惹人嫌？千滄雨正愁沒地方發泄滿腔怒火，現在總算逮著機會了！

千滄雨一路來到大堂，看見氣派寬敞的大堂裏站著二十多人，這些人中各個氣質迥異，有人看上去斯文儒雅，手拿畫扇，一副深藏不露的樣子。有人粗獷高大，模樣打扮都像是外族來的人。也有人頭發花白，年事已高，身邊跟著個小娃，那小娃氣質沉穩，不輸旁邊大人。怪的是，白發長者對那小娃畢恭畢敬，仿佛事事受那小娃的牽製......

這些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惹啊。

突然，一精瘦男子以劍指著千滄雨，喝道：“這不就是老板娘嗎？你家店小二說沒有客房了，是真沒有，還是不願意做我們的生意？不給麵兒？”

千滄雨看到那劍就想起了剛才在江言郎麵前受的委屈，心煩意亂地，收拾不了那個小閹人還收拾不了你嗎？

千滄雨身影如風，手指夾住那柄還算有點來頭的劍，催力一折，一聲脆響，劍斷為兩截。

其他人圍來，千滄雨麵色不驚，說道：“想住店，就等著，想找事，我奉陪！”

九門客棧絕不是好惹的地方，在別處忙碌的客棧夥計紛紛身影如風地出現在大堂。

這等輕功，誰人看了不驚？

儒雅男子搖著扇子走向千滄雨，勸道：“老板娘不要動怒，我們路過此地，想歇腳。問了一路，所有客棧都滿了，他們心急，多說了兩句，不要介懷。”

千滄雨冷道：“烏衣鎮素來不怎麼接受外地來的人，你們一行看上去都是江湖人士，成天打打殺殺的，他們不願意為你們開方便之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樣吧，你們要是不嫌棄，我就讓人把荒棄的偏院收出來，那裏舊是舊了些，但房間管夠，足可住下你們。”

有女子一聽是個荒院，有些不大樂意，搖扇的男子卻點頭應下，一行人跟著店小二去了偏院。

千滄雨望著他們的背影出神，不知道他們當中有沒有江言郎要等的人。

希望有吧，這樣也好早一日把江言郎這座瘟神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