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夥計們聽到“打劫”兩個字,立即改變策略,動作神速地把醉酒的禁衛綁了起來。
束穀聽到動靜,一躍而起,折騰許久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床上,頭腦昏沉不清醒,根本無法醒來,更別說動彈了。剛才的“一躍而起”隻是一場想象,就像睡沉的人早上起不來,辛辛苦苦掙紮一番,誤以為自己起床穿好了衣服,最後卻發現隻是一場想象。
糟糕,中毒了!
束穀心知不妙,十分惶恐,身居狼窩,需隨時警惕,他卻睡著了,犯這種錯誤是要殺頭的,希望大人看在他隻是奉令睡覺的份上,殺頭的時候能選一把鋒利一點的刀子。
被匕首壓著的江言郎不動聲色,是千滄雨打劫史上最鎮定的獵物,他問千滄雨:“連我都敢打劫,可想好退路?”
千滄雨拍拍江言郎的肩膀,“就不勞你操心了,這些事,我們擅長。”
江言郎道:“看來是要毀屍滅跡了。”
千滄雨立即反駁:“這你就說錯了,我們九門客棧隻謀財不害命。”
“你別一副盡在掌控的樣子,實話告訴你,你的東西進了烏衣鎮,被劫是早晚的事,帶不出去也是肯定的。”
千滄雨一臉認真,為江言郎描述潛藏在世外桃源外衣之下的真實的烏衣鎮,劫匪暗藏深處,長得凶神惡煞,各個見財起意,先殺後搶,落入他們之手的人沒有一個活著離開烏衣鎮。
說完,她眨巴著明亮的眸子問江言郎:“你該不會相信烏衣鎮真是什麼世外桃源的鬼話吧?”
說得興起,千滄雨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湊得太近,她的臉就快貼著江言郎那張美得日月動容的臉。江言郎垂下深邃的眼,目光落在千滄雨的臉上。這種近在咫尺的凝望讓夜色都微微蕩漾起來,燭火也顯得綺麗。
千滄雨回過神來,臉刷的通紅,為了不讓自己看上去尷尬,她又道:“別人謀財又害命,我呢,隻圖財,所以,碰上被我打劫,也算是你的幸運了。”
江言郎道:“不是說你是烏衣鎮的女魔頭嗎?怎麼就幸運了?”
千滄雨為他認真道:“你想想,我赫赫有名,被我打劫,大羅金仙也難逃魔爪,說出去也不至於丟麵。朝堂上的人問起來,也不至於開不了口,哪怕是麵對九五至尊的皇上也好交代不是?”
江言郎身上冰霜已退大半,他平靜地看了一眼匕首,匕首寒光森森,可千滄雨握著它就跟握著根小棍子似的輕鬆。看來,這種事她還確實擅長。
匕首被江言郎兩指握住,輕輕推開,江言郎平靜道:“千老板可能要失望了,今天這一票讓你空歡喜了。”
話音剛落,江言郎嗅到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藥香味,隨後眼前一黑,整個人無力地坐到椅子上。視線裏,千滄雨笑得得意,兩眼放光。
“都說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也逃不出我的魔爪。”千滄雨扶著江言郎的肩膀,幫他轉身,堆好的金銀不見了。
千滄雨兩眼如彎月,“督府大人,下回路過烏衣鎮也一定要先來光顧我們九門客棧咯,正經生意,童叟無欺。”
見江言郎眉頭微蹙,似有不甘,千滄雨安慰他道:“好了好了,不要不開心了,被我打劫好歹撿回條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要是覺得憋屈,等出了烏衣鎮,抓幾個殺人如麻的悍匪殺一殺解氣。”
江言郎咬著牙問:“千老板的意思是說,我被你打劫了,還該跟你說聲謝謝。”
千滄雨望著江言郎:“你在說反話?”
這......還用問?
“看來你並不清楚眼下的局麵和自己所處的境地,我有必要讓你清楚清楚。”
打劫伴隨著暴力,這是曆史的必然,江言郎猜到千滄雨要做什麼卻不動聲色,當千滄雨打算以凝霜的方式折磨中毒的他時,他體內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勁之力化去冰霜的力量。
千滄雨感受到那股強勁如猛虎般的力量,方才明白自己的凝霜之力被破了。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破此局,就意味著他的武功在她之上。
這......麻煩了。
武的不行就來文的。
“大人,錢財乃身外之物,您是心懷天下之人,路過烏衣鎮必是有大事要做,帶著那麼多金銀上路,必然會被一茬又一茬賊人盯上,好生麻煩。在我們九門客棧就卸了累贅,兩袖清風一路暢通,豈不痛快?”
聽千滄雨說完這番話,江言郎是真的長眼界了,這個女人財迷到這種地步,命都可能要沒了,卻還不肯放手那些錢財。
千滄雨神情認真,“大人,我沒跟你開玩笑,你帶著它們,少說也要十幾日才能出得了烏衣鎮。”
說完,她問:“大人此次出門是有何要事?”
門外,已經衝破毒氣束縛的束穀聽得膽戰心驚,還從來沒人敢問大人這種問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大人破天荒地回答了她:“找人。”
千滄雨點點頭,認真道:“找人的話就更不能耽擱了,世事無常,沒人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萬一路上耽擱了,找去時人已經走了,或者已經......”
千滄雨做了個抹脖的動作,說完提醒道:“切不可耽擱啊。”
江言郎順著她的話說:“好像有點道理。”
千滄雨輕輕地像彈灰一樣拍了拍他的衣領,“我也是為了您好。”
“要我說謝謝嗎?”江言郎的眼睛裏蒙上一層殺氣,千滄雨並未察覺。
千滄雨遲疑著回答:“可以。”
語氣雖遲疑,意思聽上去卻非常理所當然,就好像她真的幫了千滄雨大忙。
江言郎看著千滄雨認真凝望他的樣子,一時失神,“謝了。”
說完,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不對勁!他被打劫了,還說什麼謝謝?這事要是傳出去,督府統領的臉往哪兒擱?
門外一直守衛著的副統領束穀已傻眼,但他沒有想到他家大人找回顏麵的辦法不是對付千滄雨而是把他敲暈!他隻覺一道力落在頭頂,兩眼一黑就暈過去了。
屋內,江言郎強壓下那種從沒有過的卻無比強烈的屈辱感,說道:“銀子我可以不要,但有樣東西你必須還給我。”
堂堂督府統領,人人談之色變,如今卻跟個小丫頭片子討價還價,也是夠了!
千滄雨試探地問:“你是說那張破藥方?”
“破......”江言郎差點吐血,那張藥方貴比城池,到了這丫頭嘴裏居然成了“破藥方”。
不過很快江言郎就收起了情緒,眼中滿是狐疑,卻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你認識那張方子上的字。”
千滄雨沒把那方子當回事,隨意回道:“勉勉強強認識幾個吧。”
江言郎眼中瞳孔微縮,一個計策在心中有了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