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聲音如同冰雪,溪水之上的霧氣中,隱現出一個銀色道袍的美人道姑。
她腰間掛著絲絛,垂著一口無鞘長劍,霜刃閃動耀眼。
——更凝結著濃重的殺機。
這口劍上不知有多少人命。
“師父!”
顧小溪惶恐低頭行禮,不敢否認。
“我......我隻是提醒他趕緊離開印天城,其他我什麼都沒多說。”
她擔憂溢於言表。
“絕不可多說。”
女子的聲音冷漠而嚴肅。
“被魔宮盯上的人,必死無疑。他唯一的機會,是能在被殺之前通過武考。你已經勸過他,他會不會聽,那就是天意了。”
魔宮?
紀方蹙眉,這是他沒聽過的勢力。
事實上這輩子他還沒離開過印天城,要他命的人最多也就是紀家那些敗類。
他哪裏得罪過什麼魔宮?
這女子的實力遠在斷石境之上,連她覺得魔宮棘手,那紀方又是什麼時候結了這樣的仇人?
就聽顧小溪懇求道:“師父,你神通廣大,能不能出手幫幫紀方。他有病母幼弟,實在不見得能及時離開......”
女子不耐道:“這些凡俗之人,你何必如此在意?既然入我離天府,便要斷絕俗緣,你牽絆太多,日後怎麼能證得大道?你還是早日隨我回山!”
看來顧小溪是有了奇遇,不知在哪裏拜了這強大的女子為師。
對方顯然不想管閑事,隻想早點把她帶走。
顧小溪咬了咬牙道:“紀方一直甚為照顧我,我總不能棄他不顧,師父若能救他這一次,隻要事畢,我立刻就跟你回山。”
她一直舍不得紀方,不願跟師父走。
但這時候實在是沒辦法了。
女子一挑眉:“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要出爾反爾!”
她身子一晃,再次隱入水霧之中,顧小溪拱手相送,目光中有喜色,又帶著些哀愁。
紀方怕被她發現,躡手躡腳退後,回家路上一直在皺眉思索。
原本在他開始恢複實力之後,印天城對他而言不過是個簡單的關卡,他已經幹掉了紀詹及其黨羽,暴揍了紀飛唐,奪回了鳳凰令。隻要再稍微有自保之力,就能帶著母親和弟弟離開這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故鄉,開始新生活。
——但這魔宮的追殺又是什麼鬼?
他在印天城生活了十幾年,對外界的了解並不算多。
此間天地地域寬廣,正處於亂世,印天城屬於中原皇朝的邊境,有修羅族與妖獸作祟,算是危機四伏。到心腹之地要好許多,但也仍然征伐不休,沒有實力的話,難以安居樂業。
在這種亂世,當然就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宗門、教派以及家族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各領一處,割據偏安。
執掌印天城權柄的是九大家族,其中尤以龐家為最盛。
這裏並未聽說過什麼魔宮,也沒有什麼離天府。
這應該都是中原區域的勢力。
顧小溪的那個女師父還可以說是偶然遇上了佳弟子,魔宮為什麼要盯上自己?
這印天城的水,似乎要比想象中更深些。
好在一切鬼蜮伎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都無所遁形。
隻要戰神的力量能夠在恢複一分,區區魔宮之流根本不放在紀方的眼裏。
他回到竹屋,照顧母親與弟弟睡下,自己照舊還是抓緊時間,閉目修行,等真氣循環大周天,再走到室外,打一套最簡單的七禽拳。
如是又三日。
紀家與印天城看上去都風平浪靜。
這一天,紀方出門去采買食物回來,發現家中竟然有客人。
而且不是一個,有兩個。
分別探望符元紅與紀佑。
這就讓他不得不驚詫了。
這十幾年來,他家實在沒來過什麼客人,隻有顧小溪偶然會給紀方帶吃的來。
拜訪符元紅與紀佑可從來沒有。
——這幾天紀方殺人殺出來的威名,縱然有人有心巴結,卻也不敢上門。
紀方皺了皺眉,踏入母親房中,就見一個白衣道姑坐在床邊,正在給符元紅把脈。符元紅麵上帶著微笑,招手道:“方兒,快來見過曇仙子。”
這個道姑,分明就是那日紀方在水邊看到的顧小溪的師父!
她怎麼會在這兒。
符元紅竟然認識她?
紀方上前欠身,不動聲色,暗中擋在母親麵前:“這位曇仙子,是娘的朋友?”
符元紅笑道:“娘哪有這榮幸,曇仙子是世外高人,來印天城遊曆,贈醫施藥,來給我看病的。”
這美人道姑人稱曇仙子,在印天城這段時間已經積累起不小的名聲。
紀方不關注外界之事,所以才沒聽過她的名號。
不過他知道此女與顧小溪的關係,見過她的態度與性子,心中警惕,故作感謝道:“那要仙子費心。”
曇仙子掃了他一眼,毫無瑕疵的臉上沒有表情:“令堂是心病,又有舊傷舊毒纏於肺腑,積累日久,不是一蹴可就,我給你開個藥方。你讓她慢慢吃著,有個二三年功夫,若無反複,便能漸漸好轉。”
自從紀飛鴻去世,符元紅心氣已喪,對康複也不報什麼希望。
曇仙子這話其實模棱兩可,她也並不失望,隻稱謝不已。
紀方聽曇仙子與母親說著閑話,判斷她暫時沒什麼惡意,便先退了出來,又去紀佑房中,看他的客人又是誰。才到門口,就聽到裏麵一個幽怨的小姑娘聲音:“紀二哥,你天資絕頂,學武極有天賦,要不是受你家裏拖累,何至於此?”
紀方一怔,透過門縫望去,就見一個穿著淺綠色衣服的女子雙目蘊淚,握著紀佑的手,哀戚擔憂。
自己的弟弟什麼時候結識了這樣的少女,他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
而且聽著女孩子的語氣,對紀佑甚有好感,對他家裏還有諸多抱怨。
紀佑不好意思地撓頭,“也不能這麼說,我大哥照顧我良多。”
那女子輕嗔道:“你不要為他說話,他若是真心待你,你父親留下的武學為什麼不傳給你,非要自己偷偷修行。如今練成了才人前顯貴,他知道你為了習武,付出了何等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