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先傳風花雪月和黃精進來伺候本宮梳妝更衣，你在屏風外與本宮詳細說說具體的情況。”雲靈霜如今還不會在沒有侍女和內侍的幫助下，順利地換衣服和挽頭發。

重樓等到那三人進屋伺候的功夫，這才站在屏風外彙報：“殿下是將成品均分為若幹小包，並在上麵做了特殊記號。”

“您雖未明說，可特地顯示奴才看了，於是奴才心下留意。四更天時，奴才發現樓上有異動，便上來查看。”

“果不其然，每種藥包都少了一份，調換進來的藥包隻是外觀一致，可內容相去甚遠。”重樓敘述地詳略得當。

　　“守在門外的那四人怎麼說？”她總算是換好了能出門的衣裳，至於妝容首飾，她都要求盡量從簡。

“兩人一組輪班，徹夜守著，死死咬定說是沒有發現任何異狀。”重樓說到這裏，重重地歎了口氣。

“無妨，叫他們在空曠的院子裏候著。”

死丫子嘴硬罷了。

她並不在意那些人的態度是否坦誠，她自有可以驗證的方法。

　　重樓應聲而出。

　　“母親，有問題的可是父皇賜下的大內侍衛，您的神情似乎並不意外。”同樣穿戴好的蘇昊天，蹙著眉頭，眼神透著一股被至親背叛的哀傷。

“你的父皇啊，或許不會傷害我們的性命，但絕對不會讓我們這麼輕鬆地回到西域。”

她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試著安慰他幼小脆弱的心靈。

“我們是魚餌，那些等著我們渡江時下手的亂臣賊子們，才是你父皇要釣起來煮了吃的大魚。”

“等我們這邊元氣大傷，如此以來，他就有借口可以剿滅這幫前朝餘孽。所以啊，他舍不得魚餌就這樣沒有了。”

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為貼切的比喻了。

　　“你這樣不行啊，安慰小孩子哪能這樣？”幽冥聽了她說的話，提出反對意見。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教導兒子，絕對不想讓這麼可愛的小天使，走到日後絕望不堪的境地。

“早看穿早死心嘛。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了，到時候哪裏還需要人去安慰，自己失落的心靈？”

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啊。

　　“殿下，您是先用早膳，還是現下立刻審問他們？”重樓上來又問。

　　雲靈霜看了眼兒子，溫聲道：“若是你餓了，我們先吃；若是你不餓，隨我去瞧瞧如何？”

　　“我不餓，想隨母親去查出叛徒。”蘇昊天堅定地回答。

　　幽冥站在他身邊，隔空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歎氣：“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啊。”

　　雲靈霜一行移步到驛館後麵一處寬闊的院子裏，四名侍衛都跪在她麵前。

　　“右一。”她指著嫌疑犯，重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麻利地卸下來對方的下顎。

　　這時候，她才慢慢道處玄機：“此人手上殘留有狗歡草粉的味道。不信的話，隨便牽一條狗來便是。這種草一般不易得，你們這些侍衛更不會無故沾染上。”

黃精上前去查看疑犯，將手伸入對方的口腔深處。

很快，他掏出一顆用蠟密封起來的小丸子。

“稟告殿下，他在牙根藏有見血封喉的毒藥。按照規定，大內侍衛都是兩人一組互相監視，同吃同住同行。但是他們不是死士，不該藏有此類毒藥。”

“奴才一夜未眠，並未有發現外來入侵者。再則，若是隻有一人沾染上狗歡草粉的味道，那便一定是他偷了東西。否則為何另一人無事？”

他的分析幾乎麵麵俱到，這讓雲靈霜對他刮目相看。

“廢了賊子的武功，卸下他全身關節。然後牽一公惡犬過來，將其綁在此賊身邊。”

“明日再將此賊交於官府送至皇宮，等陛下裁決。”

“其餘三人以包庇罪論處，貶為最末等侍衛。爾等可有異議？”雲靈霜考慮過，剩下的這三個人不可能完全不知情，至少和叛賊輪班的家夥應當不是無辜的。

　　幽冥看了看跪著的另外三名侍衛，建議道：“這三個家夥武功不錯，也不要浪費了人力。讓他們時刻看著驛丞吧。”

　　“即使為最末等侍衛，你們也要時刻盯著驛丞，不得讓他離開你們的視線。如果做得好，便可以將功抵過。”她照著幽冥的話吩咐下去。

　　三名侍衛承諾：“我等必不辱使命。”

“噗嗤。”雲靈霜毫不顧及對方的顏麵，麵露嘲笑。

這些家夥之前也是這麼答應她的，結果呢？要認真就輸了。

“不過，狗歡草的功效是什麼呢？”幽冥有些好奇地問她。

她笑得有些陰冷，在心裏慢慢對他解釋：“能讓公狗瘋狂發情。”

幽冥表情驚駭，再也沒多問一句話了。

　　接下來的兩天，侍衛們再沒出任何紕漏。而這時候，渡江的大船總算都修葺好了。

　　“來吧，讓我們直麵慘淡的人生！”雲靈霜站在蓮華江的渡口，在心裏對幽冥頗有氣勢地說。

風花和雪月小心地攙扶她上了明顯大一倍的主船，她對站在身旁的幽冥繼續發牢騷。

“我本來還打算坐普通的小船，但是想著就算如此，敵人隻要跟著我們一段時間，就能從吃穿用度和人員調動觀察出來虛實。既然如此我何必委屈自己？”

　　幽冥難得一臉緊張地對她說：“別想那些了，等會在船艙裏稍作歇整，趕緊把任務布置下去。就這兩天的淩晨，是最好發動攻擊的時候。”

雲靈霜思考一番，有點明白了。

現在是十月，江上更深露重。淩晨的時候，江上霧氣彌漫，能很好的掩護夜襲敵人。

在布置奢華的船艙裏，她脫了外衣，拉著蘇昊天一起在精致的臥室大床上坐下。

“重樓，入夜之後，找忠誠之人戴上羊腸手套，將之前寄放於你房間的毒藥油，小心地抹在外部船體上。至於那些米藥油......”

接著，她又吩咐風花：“將我口述之藥草盡數拿來。素心梅、空穀幽蘭、雷公藤、瓊崖海棠......”

足足報了幾十味植物和藥材，她歇了口氣，轉身問道：“重樓，這些可都有？”

對方一愣，“殿下怎知奴才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是了，之前奴才無意之中施展過。這些確實都有，奴才這就去辦事。不勞風花姑娘了。”

說完，他立刻離去。

　　“母親，他們為何不把重樓房間的毒藥和米藥也一起偷去？”蘇昊天不解地問。

雲靈霜笑了，為兒子認真解釋起來：“穩妥的法子自然是都偷了去更好。可惜啊，自古聰明反被聰明誤。”

“兒子啊，你當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能見效快的毒藥和米藥，是相當少有的。”

“這些有效的方子，自然也都是極其珍貴的。否則大部分人都有，那豈不亂套了？”

“這叛賊既然出自大內，自然是知道我從前可是沒有對任何人下過毒或者米藥。他猜測我手上不會有好方子。隻是，我做準備工作弄得動靜太大了，他又不得不防。”

她之前做得那些準備，不會成為無用功的。

蘇昊天很快想通了關節，“所以母親在製作兩份材料的時候，布置截然不同。”

“在重樓房間裏製作時，選在晌午，毫不避諱，就連那方子都是我寫的；而選在對麵房間時，方子是口述的，晚膳過後才去製作。”

“一般人看來，定是不見於筆墨、夜晚避著人製作的方子才是真貨。”他恍然大悟。

　　她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輕聲繼續說：“其實啊，我兩邊都是準備的真貨。所以我才說，真正穩妥的方法，是兩邊都偷了。可惜敵人沒有充足的人手，而且還給他們自己埋下了隱患。”

　　“什麼隱患？”他不解地追問。

　　這時，重樓和黃精抱著植物藥材一應物什走了進來。

雲靈霜一邊著手製作解藥，一邊回答：“他們以為自己拿到了毒藥和米藥，就能立即製作出解藥。”

“或者說，讓我們以為如此，會有所顧忌。但是呢，我們完全舍棄使用他們偷走的東西，而是選用更複雜沒有被竊取的藥物，則會讓他們措手不及。”

　　製作解藥的過程，漫長又繁瑣。她傾心工作起來，幾個時辰一晃而過。

　　“砰咚”一聲巨響，她明顯感覺到房間正在震動，搖搖晃晃地站好後，第一時間抱緊蘇昊天，躲在了寢室的三角區域。

“殿下安心，奴才已經準備周全了，請您們待在此間，萬不可出此艙門。”

“黃精、風花和雪月會守著您們，一應飲食俱全。若是累了困了，大可早點歇息。”重樓將分裝好的解藥，用牆角的兩隻竹編大簍子裝好後，率先走了出。

　　他回頭關上門時，笑了笑：“奴才跟隨殿下一路，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