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關（上）

四號環線的車廂慢慢駛入車站。這一次，高陽從容地踏上了車。

“黑師傅”麵無表情地對他說：“第二關，到最後一個車廂去，找到她”。

高陽看向前方，像是要將這18節車廂望穿。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在等著他。正當他邁步時，整個車廂忽然陷入了黑暗，隻剩下綠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明明滅滅。

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陰風吹拂過他的後脖頸，讓他的後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試探著。突然“啪啪啪”的響起來一陣手掌拍打窗戶的聲音。

列車正在急速地往前行駛，這個時候拍打窗戶的會是什麼呢？他並不敢擅自去窗戶邊瞧瞧，隻顧著繼續往前走。

那聲音看他沒有理會，便更加猛烈地拍打窗戶，像一陣疾風驟雨，似是要將這窗戶敲碎。

高陽索性一個猛衝直接穿過了第一節和第二節車廂。

來到第三節車廂，這裏依舊是黑暗的。但借著指示牌的瑩瑩綠光，他發現這裏的黑暗和之前的黑暗有所不同。

之前的車廂內大概是沒有什麼東西的，而這裏顯然有什麼模糊的影子在曖昧的黑暗中蠢蠢欲動。

高陽停在原地，觀察了一陣。他的手心開始出汗了，耳朵裏似乎淨是自己心跳聲。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現在還不清楚那些影子是什麼情況，暫時要想辦法避免引起它們的注意。

糟糕，前方的走廊被一個高達兩米的黑影堵住了。高陽想了想，為了避免和“它”近距離接觸，還是繞道而行。

於是他慢慢地踏上座椅，從一個一個的座位上翻越過去。正當此時，異變突生！

他的腳像是被什麼東西使勁地拉了一把，高陽頓時失去平衡，滾落在地。這聲悶響在寂靜的黑暗中被無限放大。

那些影子像是得到一聲令下，立刻以快慢不一的速度向高陽這裏彙聚過來。高陽撞到了頭，痛得他兩眼發黑，但他不敢耽擱，迅速站起來向前跑去。

然而已經有黑影攔住了他，伸出黑霧狀的手，一把抓住了他，死命向後拖去。

高陽被抓住的地方隔著衣物都感覺一片冰涼，傳導過來的力量讓他覺得被鋼鉗夾住了。於是他瘋狂掙紮，揮舞著手臂，整個身體繃成一張弓，傾斜著向前。

一雙雙“手”伸向了他，試圖拖住他前進的步伐。高陽緊咬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到極致時，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向前”的信念。

到了後來，他幾乎是半步、半步地在向前挪動，黑暗中仿佛能夠聽見牙齒緊咬發出的“嘎吱嘎吱”聲音。

車廂之間的連接門看上去那麼近，仿佛下一秒就能觸及；又好像那麼遠，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都還沒走到。

高陽甚至想向老天許願，隻要這次能出去，自己一定會好好鍛煉身體，成為一個肌肉猛男，求求了。

時間在艱難的拉鋸中緩緩流逝，終於，他的手指觸及到了連接門的門把手，他一點一點扣住門的邊緣，借此讓身體往前。

他猛地一用力擠進了門，驟然消失的巨大拉力讓他向前一個趔趄，差點跪在地上。他扶著牆，大口呼吸了好一會兒，渾身肌肉都充滿了酸脹痛感。

衣服和褲子被拉變形可憐巴巴地掛在身上，有的地方甚至直接被撕破了，留下一個裂縫張牙咧嘴。高陽一時分不清到底是昨天更狼狽還是今天更狼狽。

高陽定了定神，提高警惕，接著向第四節車廂走去。

出乎意料地，第四節車廂除了列車本來的座位和桌子等設施外看上去什麼也沒有。沒有重重疊疊的黑影、沒有詭異的聲音、沒有陰冷的穿堂風，這裏好像什麼都沒有。

他仔細打量了周圍，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肌肉緊張，隨時準備做出反應。

一步、又一步，直到他摸到了門把手這一節車廂都好像沒有任何異樣，這一節車廂就這麼過了？

站在車廂連接處，高陽發現下一節車廂透出了燈光。久違的光明讓人感到有一絲絲安心，下一個車廂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呢？

他推開門進去，麵前的景象讓他有些迷惑：入目之處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車廂了，打扮各異的人們或坐或站分布在車廂的各處。

靠窗邊坐的男女青年仿佛是一對小情侶，正在打情罵俏，女孩紅著臉瞪著男孩，男孩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靠走廊的一側坐著一個穿著簡樸的老大爺緊緊抱著懷裏的布包，正在閉目養神，時不時傳來輕微的鼾聲。

遠一點的中年婦女罵罵咧咧，懷裏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旁邊的女白領像是完全不受幹擾，專心致誌地盯著筆記本電腦，手指迅速地敲擊著鍵盤。

更遠處的商務男夾著皮包麵向窗邊打電話，聲音大得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鄰座的臉上：“小劉你做得那個報表是什麼東西？我雇你來吃幹飯的嗎？打回去重做。我馬上到了！”

對麵的小夥子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動感又洗腦的音樂聲傳出來“抖音，記錄美好生活”。

高陽把整個車廂裏的人都細細打量了一遍，沒有哪裏有問題，然而正是這種令人熟悉的普通在這裏出現才更讓人覺得違和。

他仿佛置身在一列普通的車廂上，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和滿頭大汗還提醒著他剛才的經曆，高陽都要懷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隻是一場夢，而自己正坐在回家的火車上。

這些代表什麼呢？他略帶茫然地穿過走廊，雙手不自然地緊握。他就這樣穿過了第五節車廂、第六節車廂、第七節車廂......第十四節車廂。

一切都很普通，人是正常的，空氣中的方便麵氣味也是熟悉的，車廂內嘈雜的聲音也是最為常見的。

直到第十五節車廂，在坐著的人群中，高陽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江忘川朝他揮手道：“你怎麼才回來？上個廁所去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掉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