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之意昭然若揭,若雲亦冉不服從便對生母動手,生母在莊子受苦多年,她如何能忍心令其不得善終。
見她沉默不語,趙氏加重籌碼,“你生母在生你的時候難產,月子裏便被送去莊子,身體落了病根,這麼多年仍不見好,羸弱得很。本便是強弩之末,讓她悄無聲息的去死,方法多得是。留她一條賤命的方法也多,隻看你如何選擇了。”
換言之,生母的命運握在雲亦冉手裏。
雲亦冉暗恨趙氏以生母為要挾,卑鄙惡毒,但目前卻是無法與之對抗。裝作嚇得慌亂跪在她麵前,小臉發白,一雙小鹿眼沁潤地蓄著淚水,聲音微顫,“我被母親與姐姐照顧多年,自是聽母親的話。求母親放過生母一條性命,我當牛做馬也會報答。”
她伏低做小地垂下頭,掛著淚珠的睫毛輕顫兩下,遮掩眸中陰晦,“隻是準備嫁妝,我可以學著嘗試。”
用親生母親要挾,趙氏便信了她此番表露忠心是當真懼怕,眼底劃過異色,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見狀,鄭嬤嬤上前扶起雲亦冉,將她扶回椅子,便無聲地退回趙氏身側。
雲亦冉見自己未被命令退下反而被帶回到座位,便知趙氏還有後文,捏著絹帕輕拭眼角淚水,看向趙氏,神色間已不見適才進門時的冷靜自持。
“你姐姐這兩日身體不適,聽聞旭王心疼你姐姐身體,請了醫婆入府,可有此事?”趙氏端起茶杯卻未喝,拿著茶蓋輕輕拂動飄在茶水之上的浮葉。
家書中分明寫著醫婆為何入府,趙氏卻明知故問,怕是在試探她是否知道雲淑瑤不能生孕之事。
雲亦冉順著她的話應道:“是有此事,姐夫待姐姐極好,得知姐姐身體寒涼便請了醫婆專門為姐姐調理身體。”
“不是什麼其他理由?”趙氏仍放心不下,再次試探。
雲亦冉眨了眨眼無辜的小鹿眼,懵懂地望向她,“還有什麼理由?”
見她模樣不像是裝得出來的,趙氏不疑有他。既然她還不知實情,找機會便送她入旭王房間,待生米煮成熟飯,她壞了名聲便容易拿捏。
趙氏眼底堆滿算計,朝她輕輕擺手打發,“淑瑤這兩日身體不大好,心情也不明朗,你去陪陪你姐姐吧。”
雲淑瑤已然對她起疑心,此時雲亦冉主動湊到她身邊,定然沒有好果子吃。與其說是作陪,說成是給她出氣還更貼切些。
若無生母之事,雲亦冉隨意找個由頭便推辭了,眼下隻能答應。
來時鄭嬤嬤迎著接,走時卻無人相送。雲亦冉習慣世態炎涼,便不覺有什麼,隻在心裏為生母之事煩憂。
墨畫在她身旁察覺她異常沉默,低聲問道:“小姐,可是夫人與您說什麼了?”
“想知道?”
墨畫點頭應是,雲亦冉輕笑了聲,“若想知道便去問夫人,她比我更清楚。墨畫,你時常過問主人家的事做什麼。”
無法與趙氏抗衡便足以令她心情煩悶,還需應對雲淑瑤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雲亦冉不耐應付,索性堵住墨畫的嘴巴。
“是,奴婢知錯了。”墨畫默不作聲地跟隨她出府,眼見她停下腳步,便也停下來,卻是不敢再問緣由。
雲亦冉抬起眼皮淡淡掃向她,語氣淡漠,“我去見姐姐,你不必跟著了,晚些時候姐姐自會派人送我回來。”
先前亦是雲淑瑤安排馬車送她回府,卻沒有哪次是墨畫不在身邊的。倏然被不準跟隨,墨畫微愣一下,不得不留下。
雲亦冉步行前往旭王府,因著心裏揣著事,走得有些匆忙。
前世不曾與雲淑瑤抗衡,便相信他們照顧生母的鬼話,如今想來生母必然過得極為艱難。因從未謀麵,雲亦冉於生母並無深厚感情。但經曆過十月懷胎,艱難產子,她做不到全然漠視。
老天讓她重活一世得以報仇,卻又添了這樣的軟肋被捏在敵人手中。雲亦冉心中蒼涼,老天爺當真是讓她回來報複,而非繼續被命運捉弄嗎。
眼看她進入王府,衛修架起輕功在房頂飛躍,眨眼間入了景王府內院,先將旭王當街攔了丞相轎子之事稟報。
容景離悠閑地左右手對弈,正執著黑子未落下,聞言挑了挑長眉,便無其他波動,“此事鬧大,亦是她的手筆。”
隻是將丞相府暗處流膿之處暴露在陽光之下,便算是報複雲淑瑤了?
容景離從容地落下黑子,語氣隨意,“雲家二小姐回府後可做什麼了?”
旋即,便聽聞雲亦冉被趙氏威脅之事。容景離漂亮的鳳眸微挑間,眼底生出幾分玩味,“這般急著與雲家撕破臉,卻反而被威脅,不知她如今是何心情。”
捏著白子在修長手指間把玩,不禁對她會如何破解局麵產生興趣。丟了白子,從軟塌下來,問道:“那隻小狗此時去哪兒撒野了?”
衛修再次出去打探,片刻便折身回來。原是雲淑瑤對雲亦冉心存芥蒂,卻因暫時無法處置她,隻得在小事上折騰她。
“旭王妃聲稱想吃郊外河中的清水螺,派雲二小姐去捉了。”衛修腹誹旭王妃自己體寒亦不讓其他人好過,時下四月,還有些倒春寒,進那冰涼河水中捉螺可是夠折磨人。
容景離整理衣擺,望向天邊晴空萬裏,不由感歎,“今日天氣晴朗,微風涼爽,郊外那處桃林正是開得旺盛之時。如此落英繽紛的美景,隨本王前去觀看。”
他說罷便在前頭走,衛修快步跟隨。京郊那處桃林也非今日所栽,美景在那處擺了一月有餘,晴朗天氣更多,亦不見王爺何時有這般雅興。聽聞雲二小姐在河邊便要去欣賞美景,欣賞的是哪處美景,可想而知。
卻不料......
“隻聽轟隆一聲,高樓倒塌,坐閣樓繡花的姑娘......”
說書人手持一塊木尺,將一段千古悲情故事說得精彩絕倫,台下幾名看官時而掌聲大作,時而抬起衣袖擦拭眼角,沉浸其中。
曆經一世欺騙,雲亦冉再聽這等話本,心中波瀾不驚,甚至想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