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閥這番詫異不滿之樣落在旭王眼裏便有了賊喊捉賊之嫌,猶如火上澆油。
旭王翻身下馬,揪起丈人衣領,咄咄問道:“雲淑瑤生下來便是石女!無法懷有身孕,丞相大人敢說自己不知此事?明知如此仍將人嫁給本王,為了攀附皇家你們雲家當真什麼事都敢做,不怕事情鬧到皇上麵前治你們個欺君之罪?”
石......石女?
此言如一滴冷水滴進熱油,頃刻間便沸騰了,圍觀群眾神色各異,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晴天霹靂,雲閥被劈中,久久未回過神來,遲疑道:“王爺,怎麼會,小女多年來從未查出身有頑疾,怎的忽然便......”
旭王如同聽見笑話似的輕嗤,不顧丈人顏麵,揚聲嘲諷,“雲淑瑤幼時的ru母便是因發覺此事,被趕出丞相府,受盡折辱。丞相大人當真是朝中重臣,政務繁忙,家中之事都顧不得了。”
當年ru母的確被趕出府,隻因未將年幼的雲淑瑤照顧妥當,是趙氏親自辦的此事。而這許多年來為雲淑瑤診脈的府醫亦是趙氏安排,若趙氏有意瞞天過海,無人可發覺。
這可是欺君之罪,趙氏母女怎會這般膽大包天!
雲閥略微推測便可知旭王此番控訴不是空穴來風,嚇出一身冷汗,聲音發抖,“王爺息怒,臣當真不知實情,若臣有半句虛言,臣必被五馬分屍,不得好死!待臣回府查清此事,定然給王爺一個交代。”
見他神情間的惶恐與詫異不像假裝,旭王厭惡地將人扔開,收了利劍,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俯瞰,“本王的王妃若不能生育,本王要她何用?此事若不能給本王滿意答複,後果你細想清楚。”
“是是,王爺慢走。”雲閥畢恭畢敬地彎腰作揖將送走,待旭王府隊伍離去,直起腰板,甩了甩寬袖,轉身入轎的刹那間,眼裏生出怨毒與鄙夷。
若非旭王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之人,他萬不能將府中嫡女嫁與這樣的男人。貪慕美色,金玉其外,如今滿京都的官員皆在家裏嘲笑丞相為攀附皇室豁出嫡女。
雲閥在轎內坐穩,聽見百姓議論之聲,便又想起趙氏母女將他蒙在鼓裏的事,坐立難安,急急地命令抬轎的人加快腳步。
......
一名婢女疾步邁進舒安閣,頤指氣使地與院內澆水的錦書吩咐幾句,錦書便匆匆朝臥房走去。還未進門,墨畫將人攔下,“我見那位姐姐是夫人身邊當差的,可是夫人有什麼要事?你和我說,我進去稟報小姐。”
錦書隻是二等婢女,不如大婢女墨畫有身份,雖有些不情願卻隻能照做。
“錦書進來吧,墨畫去廚房取些蜜餞來。”微涼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墨畫尷尬地杵在門口,輕聲應是,毒怨地望了眼錦書的背影,匆匆趕去廚房,走到半路又折回來,打發小婢女前去。
“小姐,夫人請您去主院議事。奴婢問過了,來人亦不知是何事。”錦書連她可能會詢問的話也一並回應了。
終於來了。
雲亦冉等得都有些不耐了,她起身換件鮮亮些的錦裙緩步出門,卻在門口看見本該去廚房取蜜餞的墨畫。
兩人對視間,墨畫目光閃躲,“奴婢是怕出了什麼事,錦書無法應對,便留下來等小姐吩咐。”
錦書略微低頭,眼底略過一抹不平。無論何時,她領了什麼要緊的差事,皆會被墨畫奪去,借此在小姐麵前表現。
雲亦冉終於等來與趙氏對手,心情尚可,便未與她計較,唇角微揚,“夫人命我去丞相府議事,你隨我前去吧。”
走去主院,鄭嬤嬤已在簷下等候,笑迎了兩步,“二小姐,夫人適才還念您近日出落的愈發水靈,老奴一見您今日打扮,都有些不敢認了。”
果真是算計人的嘴臉,殷勤得緊。
雲亦冉眉眼乖巧,嬌羞地掩唇輕笑,“嬤嬤過獎了,是姐姐前些日子為我定做的,我瞧著漂亮便穿來見母親了。”
兩人稍作寒暄,鄭嬤嬤便引著她往正堂走,邊稱讚她與雲淑瑤姐妹情深。
見了趙氏,雲亦冉規矩地行禮,眉眼溫順,圓潤的小鹿眼溫和無害。退到旁邊坐下,也不過問是何事,耐著性子小口品茶。
終是趙氏耐不住性子,稍微過問她近來的狀況便切入正題,溫和大方地頗有當家夫人的人風範,“今日叫你來也無要緊的事,我娘家有一位侄女將要嫁人,我這做姑姑的想為那孩子準備些嫁妝,讓你幫我參謀參謀。”
侄女?
雲亦冉記得前世並未有此事,趙氏娘家也未有待嫁的侄女。若是有人出嫁,雲亦冉一想便明白了趙氏的心思。
“母親,可我亦是雲氏未嫁的姑娘,我怎會準備嫁妝的事。”雲亦冉羞澀地眉眼低垂,輕聲推辭。
趙氏心下不耐,對她這般小家子氣是厭煩至極了。但又不得不做得大度些,寬慰道:“原本這些事皆是與你姐姐商議,如今你姐姐嫁人,府裏這些女兒間,我與你最是親近,便喊你來了。她與你年齡相仿,你隻當為你自己準備,不必多慮。”
隻怕最後當著成了她的嫁妝。
雲亦冉深知趙氏與雲淑瑤狠毒之性相同,必然不會在意一個小小庶女的死活。
遲疑片刻,唯唯諾諾地不敢答應,“母親,不如我將此事告訴姐姐,讓姐姐在王府準備......”
許是察覺此言不妥,膽怯地望向趙氏,漸漸沒了聲音。
趙氏耐心盡失,一改適才溫和慈善的模樣,麵色下沉而平添陰狠,語氣拿捏的恰到好處的威脅,“說起此事,我想起你也到了待嫁的年紀,你母親不知能否為你備一份嫁妝。瞧我這記性,你母親在莊子自身難保,有心也無力。”
話音落,輕慢地扶了扶鬢邊攢珠嵌玉的金釵,胸有成竹地打量雲亦冉。
雲亦冉心頭一沉,垂放在身側的手攏了攏袖口,暗暗咬著銀牙。生母在她出生時便被趙氏發配到京都外的莊子,與她素未謀麵。前世她為雲淑瑤做走狗,不曾想過生母生死,竟忘了生母還在趙氏手中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