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淑瑤怒火漸漸平複，理智回籠，將近日發生的幾場變故串聯起來回想，美目染上憎恨之意。纖纖玉手按在憑幾一角，恨恨地攥著。

“那日皇帝攜百官以及家眷在曇雲寺上香，我讓雲亦冉幫我將藥粉下給皇帝，她便出了差錯。緊接著林香兒那個賤人的事也辦砸了。這隻狗從來對我言聽計從辦事嚴謹，接連兩次在她那出了紕漏，絕非偶然。”

聽見後半句時，雲亦冉耳尖地聽見身邊之人發出一聲輕嗤，抬眸朝他看去。

容景離無聲地重複雲淑瑤對她的形容，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雲亦冉明亮清澈的小鹿眼微瞪。顧不得與他計較，留意房中動靜。

方嬤嬤在深宅數十載，見慣各類手段，略略一想便可猜到其中蹊蹺，又憶起今早之事，問道：“小姐，恕老奴多言，青梔出現在王爺房中......”

事到如今，雲淑瑤亦沒什麼可隱瞞，“是我安排雲亦冉前去王爺房間獻身，昨晚我走時她還在王爺院中，今早便換成青梔，定然是在我走後換的人。”

思及此，雲淑瑤幾乎可以篤定幾起事件皆是因何發生變故，續而道：“看來......咬人的狗不能再留了。”

先前若不是為了留雲亦冉當刀使，就雲亦冉那副勾引旭王的臉，她早便將人除了。

而如今是連最後一點用處也沒了。

方嬤嬤點頭應是，“二小姐與您到底並非親姐妹，隔了層肚皮。如今她翅膀硬了反咬您一口，是她該死。隻是您不便插手丞相府的事，還需府裏那頭來做。”

雲淑瑤生母趙氏乃是丞相夫人，掌管內院，除掉一個小小庶女易如反掌。

雲淑瑤並非蠢笨之人，回過味來便知如何應對，修書一封交由方嬤嬤手裏，態度溫和許多，“如今府內我再無可信任之人，唯有嬤嬤與我同心，還請嬤嬤務必將此家書親手交到我母親手裏。”

方嬤嬤得以重用，受主子拜托去辦事，無形中便被籠絡了心思。

雲亦冉緩緩起身，圓潤的鹿眸淡漠無波，並不為即將到來的報複而慌亂。

前世雖無此事，但如何應對，卻在她破壞雲淑瑤計劃時便想好了。

容景離聽了整個計劃，對她先前所說之言信了幾分，卻仍未全然相信。他垂眸打量她人畜無害的模樣，狹長的鳳眸微眯，語氣略有玩味，“嫡姐心腸狠毒，你姐夫卻是皇室權貴，為何不在昨夜順理成章地嫁入王府，那便有了享不盡的容華富貴。”

世家女子皆幻想入皇室，再不濟也拚了命要嫁給皇親國戚，當真淡泊名利之人，世間少有。

雲亦冉在回想適才雲淑瑤的話，未細想他話外之音，便忽略了他的試探，不經意間反問道：“換做是王爺可會嫁給旭王那般的男子？”

話脫口而出方回過神來，發覺此話不妥。明亮濕、潤的圓眸無辜的眨了眨，卻是沒有改口，無害中摻了些許狡黠。

容景離漂亮的鳳眸微挑，眼神逐漸危險，似還有一絲厭惡。雲亦冉深知他前世便厭惡世俗女子貪慕富貴之態，定然因為不屑而惱怒。

他眉眼冷漠，盯著她半響，緩緩道：“旭王乃是最有可能繼位的王爺，入他的宅院，日後或可成為宮中嬪妃，加之你的手段，取代你姐姐是遲早的事。這般光宗耀祖之事，若是本王，本王亦無理由拒絕。”

雲亦冉聞言眼裏堆滿詫異。

景王此時不應甩她一句“將本王比作世俗女子，你好大的膽子！” 再將她丟在屋頂，獨自決然離去嗎？

可現在......景王被人敲了頭？

他話雖驚人，理卻可以立住。是了，有哪位女子能夠拒絕王府女主人，未來一國之母的身份。

思及此，便不再認為他的話有玩笑之意，細想他的試探，未急著證明自己，不緊不慢地吟道：“縱是萬千真豪傑，誰人不思天子堂。”她坦蕩地與他相對，緩緩道：“王爺可還記得此詩出自何人？”

容景離眼尾微挑，眸色些許玩味，“盜用本王詩句，卻問本王作詩之人，你莫不是糊塗了？”

兩句詩句的確是他所做，前世雲亦冉滿心皆是雲淑瑤，被她所安排的一樁接著一樁的損陰德之事弄得無心過問世事，聽見這般誌向遠大的詩句亦未放在心上，今日再念此詩句，已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雲亦冉欽佩他作詩之時的誌向，再看他如今得過且過的模樣，心生調侃之意，圓眸彎成半月，“王爺當時真真是胸懷大誌，令人欽佩。怎的如今這般畏首畏尾，淡泊名利，莫不是被容華富貴迷了眼，已然忘記初心，甘願做權貴中的金絲雀，貪圖安逸。”

話音剛落，下巴便被人掐住，似是用了些力道，生疼。雲亦冉暗暗握緊手中之物，倔強地與他對視。

容景離掩藏於心底之事被人挑明，猶如往日傷疤被撕開暴露在陽光之下，他麵色慍怒，鳳眸間不見玩味，危險與冷意並存。莫非是他表現得太過平易近人，她便當他是好相處之人了。

今日若不管教這小狗，她便敢咬人了。

隻是還未來得及教訓，小狗便先咬人了，雲亦冉按著他手腕，快速抬手用攥在手裏的發簪在他手背用力一劃，血腥味蔓開。

雲亦冉趁此時推開他的手，後退半步，氣勢與他持平，圓潤無害的眸亦染了幾分怒氣，話語擲地有聲，“你若當真不問世事，為何從曇雲寺下來便派暗衛跟蹤我？王爺不必再試探了，我的態度很明確，報複雲淑瑤，扳倒旭王。若王爺還有心與旭王抗衡，我便是合作的最佳人選，我們有共同敵人。”

這一世她唯一的目的便是令那兩人不得善終，若可辦成，便是與虎謀皮又有何妨。

容景離視線落在滲著鮮血的手背上，抬手隨意地擦了下血珠。近身中傷他的人，她還是第一個。

小奶狗發威，不僅沒什麼威力，反而令他覺得有趣。與她同仇敵愾的氣勢相比，同她這樣容易炸毛的小狗的合作更能引起他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