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憐玉的小臉垮下來,小聲嘟囔:“現在滿盛京的人都知道這事了,私底下說的話不知道有多難聽,要我說,那軍戶就是個禍害。”
懷宛臉色更厲,“誰教你談論一個外男的?這就是你閨閣小姐的教養?”
懷宛對女兒向來嚴厲苛刻,阮憐玉的教養上頭一向出挑。
此刻這樣疾言厲色,無非是怕人看輕了阮憐玉。
阮憐玉哪裏受的住這樣的訓斥,當下便泫然欲泣的垂了頭。
“姑母不要責怪表姐,表姐也是關心阿純,”懷玉看向懷老夫人,“蕭家哥哥先前答應了我來家中小住,恐怕他自己是不敢上門的,我們接他過來吧。”
懷老夫人意外了,照理說孫女經此大難,應當會討厭蕭玠的。
可現在看來,反而是更上心了。
難不成是看蕭玠長得好看?
懷老夫人心中警鐘大作。
長子活著的時候深受元興帝的倚重,長子死後元興帝追封長子為安定侯,又封了孫女舒蘭縣主。
早幾年,元興帝就隱隱有要孫女做太子妃的念頭。
但孫女當時年幼,便沒有明提。
懷老夫人不動聲色的問道:“阿純為何非要那蕭家小子來咱們家呢?”
懷玉神色愧疚:“是阿純害他沒了父親,聽母親說他家現在亂成了一團,阿純想到就愧疚。”
懷老夫人後知後覺的想到,孫女長這麼大,恐怕還是第一次麵對生死。
孫女能重視人命,沒被養成個薄情性子,實在是件好事。
懷老夫人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都沒聽見大姑娘的吩咐麼?還杵在這裏做什麼?”
那管事媽媽笑著點頭:“是,奴婢這就去派車接蕭家哥兒過來。”
說完,恭順的行了禮便大步流星的去辦了。
“這下你可高興了?”懷老夫人親昵的點了下懷玉的鼻尖,促狹的笑她。
懷玉倚靠在懷老夫人身上,嬌氣的道:“還是祖母最疼阿純了。”
“祖母最疼你,姑母便不疼你了?”懷宛笑著邊打趣懷玉,邊吩咐女兒,“卯卯,快將東西拿來給你阿純妹妹。”
卯卯是阮憐玉的小名,會有這樣的小名自然是因為阮憐玉屬兔。
阮憐玉得了母親的吩咐,將手上的匣子打開。
“阿純你瞧,這是母親從大佛寺的玄悲大師那裏求的佛珠,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呢。”
懷玉看了眼匣子裏通體發著瑩白的佛珠。
這串珠子她曾見王皇後戴過,原是姑母奉給王皇後把玩的,沒想到現在會在這裏出現。
遮住眼底的複雜,懷玉推辭:“聽說玄悲大師供奉的佛珠極為難求,姑母還是留著......”
“那怎麼行!”懷宛一臉的不高興,“你這一次生病,若不是有大佛寺的主持來府裏驅魔,你哪裏能好的這樣快?快戴上,這樣才不枉費姑母的一片用心!”
懷宛不由分說的將佛珠一圈一圈纏繞在懷玉的手腕上,然後左右看看,才滿意的點了頭。
“這珠子開過光,定會保佑你平安無事的。”
懷宛神情鬆快的笑著,像是了了一樁心事。
能不能保佑她平安無事,懷玉是不知道。
但她知道姑母懷宛向來無利不起早,她笑著點頭,聽懷宛下頭的話。
懷宛笑眯眯的跟懷老夫人說了幾句閑話,像是隨意提起似的說道:“阿純的身子算大好了,皇後娘娘過幾日辦寒食節宴,阿純也會去的吧?”
懷老夫人點了點頭,宮裏規矩多,她其實並不願意總讓懷玉進宮。
懷宛又道:“阿純既然有名帖倒不如將卯卯也帶上,卯卯性子穩重,也能照看阿純。”
聽到這裏,懷玉還不知道姑母打了什麼心思,她就算是枉活一世了。
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阮憐玉。
阮憐玉正好也在看她,對上她的目光,阮憐玉笑著衝她眨了眨眼。
懷玉不由的感歎,若不是阮憐玉後來入宮得寵,那樣張狂起來,她幾乎要以為阮憐玉就是這樣活潑可愛的女孩子了。
難怪自己能被蒙蔽多年。
懷老夫人自然明白懷宛的心思,她不願鬆口,覺得便是有什麼,也要先孫女,然後才是外孫女。
懷玉瞧見懷宛一臉的失望,不在意的道:“等我進宮的時候,表姐與我一同進宮就是。”
懷宛喜出望外,連忙摟住懷玉,往懷玉麵上親了一記。
“阿純真真是姑母的心頭肉。”
懷玉強忍之下才沒有掙脫,心中卻冷笑。
既然非要上趕著往那種吃人的地方撞,就不要怨我不伸手幫你了。
懷玉答應了,懷老夫人雖然覺得不妥當,但卻是不會在外人麵前下孫女的顏麵,她遙遙的點了點懷玉,一臉的無奈。
阮憐玉悄悄將懷玉拉至一旁,小聲跟她說話。
“阿純,宮中的貴人們是不是規矩很多,很不好說話啊?”
懷玉看著阮憐玉,她向來膽大心細,何曾有過這樣膽怯的時候?
不過是因為有所求,才會在得不到的時候焦慮不安罷了。
懷玉笑著安撫道:“皇後娘娘十分和藹,不會為難人的。”
阮憐玉麵上還有幾分惴惴不安,手就被懷玉緊緊握住。
“表姐怕什麼?你跟著我進宮去,還能被人欺負了不成?”
滿天下也隻有一個懷玉敢這麼說了。
阮憐玉隻好轉了話題,說起蕭玠,“人到底什麼時候能來啊?”
話音才落,就聽外頭傳來丫鬟的稟告聲。
蕭玠被接來了。
簾子一掀開,乍然入眼的便是少年那身斬衰喪服,叫人覺得刺眼極了。
少年抬起頭直直的看了過來。
異常漂亮的五官,就這樣顯露在麵前。
阮憐玉怔了怔,拉著懷玉的手,悄聲道:“長得倒是好。”
懷玉沒理會。
懷老夫人先是皺了下眉,後又笑著衝蕭玠招手:“你這個孩子,也不知在外頭吃了多少苦,過來我瞧瞧。”
“這小哥兒真是俊俏,”懷宛上下打量了一遍蕭玠,笑著跟懷老夫人道,“母親心善,他也算是苦盡甘來。”
懷老夫人簡單的問了幾句,蕭玠答的規規矩矩。
到底還年少,完全不是懷玉所熟悉的那個梁王蕭玠。
原來年少時候的他竟這樣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