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先生是隔壁村子裏有名的穢事先生,跟外公一樣會給人做白事,據說天賦異稟,道行不淺,哪家小孩子掉魂,他衝著喊一句就能喊回來。
那時候外公還在,宗先生來的那日,外麵天灰暗陰沉,作勢要下雨。
我擦拭著櫃台,不一會就看見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人走了進來,我正要開口問需要什麼,就見外公跟著後麵進來:“師兄,今天就行拜師禮吧,我才能放心。”
宗先生看了我一眼,似乎很訝異,仿佛在透過我看什麼人,僅僅隻是一瞬,他抬手按了按外公的肩膀:“這孩子,看著就不是長命的樣子。”
我當即就不樂意了,我現在身強體壯,怎麼就不像長命的了。
很快,宗先生就帶著我去了他家設的法壇前行拜師禮。
整個流程下來,我都雲裏霧裏不知所措,外公這些天將會的東西都一並告訴我,並且將他記錄下來的筆記給我,但還是給我找了宗先生。
給我淨身,念咒,傳授。
等到結束以後,他拍著我的腦袋:“你先回去吧,過幾天我會來找你的。”
“知道了。”我仍然有些拘束,走出門的時候聽見他說:“拜師了就要改口叫師父。”
“師父再見。”
回去之後,外公在藏書閣教我畫符。
他說我在這法術這方麵的天賦簡直就是和我師父如出一轍,說到後麵又開始歎氣:“你能學多少就算多少吧,我也算是將我的衣缽都給你了。”
這次我終於聽出了不對勁:“外公你怎麼好像交代後事一樣?”
誰知沒有幾天,外公真的就去世了。
或許老人家在快要離去的前幾天,都能感覺得到。
而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外公剛離去的前幾日,我整夜整夜的坐在紙紮鋪子門口抽煙,下完葬,母親終於回來,進門就在紙紮鋪子裏麵搜刮值錢的東西。
我看著這個與我麵容有三分相似的母親,笑著問:“外公平日裏鎮壓的東西就在二樓,你這樣就搜,就不怕驚擾那些東西。”
她果然害怕,興許是被我陰沉沉的模樣嚇到,頓時趾高氣昂:“少拿那些東西嚇唬我,真是晦氣,我怎麼會生了你這樣的兒子。”
我聽說我母親很恨我,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即便我並不知曉是因為什麼。
難道人生來就會天生恨另外一個人嗎?況且這個人還是她的親兒子。
母親又瞪了我一眼,踩著高跟鞋上樓去儲藏間翻東西。
我就叼著煙靠在門口看,心覺這個人還真是奇怪,多久沒有回來了,倒是哪裏可以藏東西還記得一清二楚。
可惜,儲藏間裏除了老鼠,什麼都沒有。
母親被一竄而過的東西嚇到,氣衝衝的踢倒一旁的箱子,那箱子裏麵的東西就順勢滾了出來。
我和母親皆是一愣,尤其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紙紮鋪子裏麵會放著小孩子的衣服, 況且這些衣服看顏色都是女裝。
母親看到這個衣服,肉眼可見的驚慌,隨即就要揚長而去。
我一把拉住她:“這是什麼?”
“我哪裏知道,我又不住這裏。”
但是母親的表情,明顯告訴我她在說謊。
她很快就離開了,我蹲下身子將那些衣服整理好,卻越發覺得十分眼熟。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家裏會出現女孩子的衣服?
總不會是給那些紙人穿的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記憶裏好像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裏想著要是外公在就好了,這樣我就能找他問個清楚。
後來我睡著了,迷迷糊糊的見到宗先生走進門,輕聲對我說:“徒兒,醒醒。”
我這才支起腦袋來,睜眼睛看清來人。
宗先生後麵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看起來跟我一般大,見了我像是見了鬼一樣,但是很快就掩飾下去。
宗先生看我的眼神也甚是奇怪,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碰了什麼東西?”
正好櫃台上擱置了一麵鏡子,那是生前外公有時候臭美用的。我轉頭看了一眼,差些就要把命嚇出去半條。
鏡子中的人,墨描眉眼,唇紅腮雪,分明是一個女子的妝容!
“臥槽,什麼鬼。”
我手瘋狂的往臉上抹了兩下,宗先生直接繞道櫃台後麵,從懷中掏出一張斬煞符,口水一噴就貼在了我的腦門上。
瞬間,我感覺額頭冒出了青煙。
“師父,這是......”
“煞,不算品級靈,最喜歡附在別人身上,做生前做不到的事情。”
我立即打了一個寒顫:“所以我是被煞附體了?”
宗先生看著我,眼神變得奇怪起來:“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的也不少。”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都是以前背著外公偷偷從書上看來的。”
頂多算是半吊子,知識理論一套一套,真實踐起來,估計也就隻有張嘴就來的咒文有點用了。
宗先生捋了捋黑色的短胡:“這個魏建國也太不像話了,怎麼可能護你一輩子,怕是你以後都不會有安生日子了。”
魏建國是我外公的名字,這一連幾天我都驚魂未定,若是膽子再小點,保準就在床上躺著嚇得起不來了。
聽到這裏,我看著一身正氣的宗先生,腿直發軟:“師父,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是招惹上什麼臟東西了嗎?”
宗先生搖頭:“你知道你招陰的體質,能夠平安順利的活到現在,你外公給你擋了多少災,現在他離開了,怕是那些原先他招致的東西,都會慢慢找上你的。”說完,背著手:“我 就不該一時心軟,魏建國留下這麼一爛攤子給我。”
他說話總是這麼直言又不好聽,我剛開始還想反駁兩句,但是轉念想到自己現在無親無故隻有師父護著我,便不好再去說什麼。
宗先生帶著他那個小弟子住進了我的紙紮鋪子裏,因為宗先生總說我身邊可能要不太平了,尤其是看到紙箱子裏麵的衣服以後,他臉色變得和外公如出一轍,把我交給他那小弟子宗靈,就說出門查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