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遊逍遙

“何謂仙？”

這個問題很簡單，就像數學老師問學生一加一等於幾。

他們是什麼人？

距離“仙”這一境界最近幾個修仙之人。

隻是一瞬間，龍虎兩道人的腦海中就湧現出無數種形容詞來描述，但轉而看見張道真臉上掛著淡淡笑容的時候，又不禁對自己心中的答案有了懷疑。

出關以後很可能達到另一種境界的祖師，會特意問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麼？

這時文師道一臉頹然，“師尊，這殘局我解不出來！”

張道真一臉淡然，心道若是輕易被解出來那就不叫珍瓏棋局了，而龍虎兩道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嘶！這殘局還真是棘手啊！”

龍道人棋力最高，看著棋盤中黑子將白子步步緊逼死死扼住，閉上眼睛在腦海裏不斷推演，但始終無法找到一個破局之法。

“祖師，你該不會拿一個死局來尋我們的開心吧？”

虎道人忍不住說道。

張道真沒有回答，而是說起了剛才的問題。

“或許你們覺得‘仙’應該是有搬山移海之能，能夠長生不死等等，這些描述都沒錯，也是一個‘仙’應當具有的，但如果隻用一個詞來概括，我覺得是‘超脫’！”

何謂仙？

超脫者也！

“能夠超然豁達不為外物拘束，哪怕是這方天地也不行！”

“天行有常，萬物輪回，而我輩修士皆是逆天之人，要的是不死不滅，超然物外！”

寥寥幾語，卻說到了世間修士的心坎裏。

聲音不大，卻如同洪呂大鐘振聾發聵。

“再看看你們三個，都沒有脫離眼前的殘局。”

看著三人齊齊陷入了沉思，張道真繼續說著：“論超脫，一種是形體上的，煉成無垢身，不墮輪回間，水火、寒暑、生死一切外物不得加身。這一種，以你們的境界來看想必也是差之不多了。”

“而另一種精神上的，則是能夠脫離這片天地的限製而超然物外，站到與天地同齊的高度。”

“甚至是，超越這片天地！”

張道真的話一句句完全說進了三人的心坎裏，聽得他們的眼睛越來越亮。

“就拿這棋來說，你們始終沒能擺脫棋局的限製，若是跳出棋盤呢？”

張道真隨手落了一子，便如同畫龍點睛的神來一筆，立刻將看似必輸的棋局給盤活了。

盤活的不止是棋局，還有道心。

“妙呀！真是妙不可言！”

醍醐灌頂，三人終於知曉仙途路在何方，但馬上又麵臨的問題是，如何邁出這第一步？

三人目光熾熱地望向了張道真。

“閑時所作一篇《逍遙遊》，你們不妨聽聽！”

說完張道真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意識代入到了莊子和他所構的世界當中。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在張道真充滿感情的聲音中，文師道三人已經被漸漸代入到了文中所描繪的畫麵中，如夢似幻，仿佛真的看到了鯤鵬在廣闊天地間遨遊，扶搖躍上九天的場景......

等到朝菌晦朔，蟪蛄春秋，冥靈大椿千萬載，三人則感受到了歲月的轉變，生靈的枯榮。在這廣闊的天地間，悠悠歲月長河中，自己作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員是如此渺小又短暫。

三人不知不覺已經深陷其中，臉上時不時地湧現出掙紮、痛苦、迷茫的表情。

他們猛然發現，縱使自己能比世俗的凡人多活千百載，那又如何？尚且比不上冥靈大椿，何況亙古永恒？

不成仙，終是塚中枯骨！

本來文師道三人正值壯年尚未老去，至少還有千年壽載，不用考慮以後的事。

但當今天感受到天地變遷，滄海桑田隻在一瞬之間後，他們都慌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世間幾人能看破？特別是他們這些修仙之人，求的就是長生不死，又有幾人敢去麵對？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頭頂剛剛還是晴空萬裏，轉瞬間就陰雲遮天蔽日，就連吹過的風中都有些肅殺沉重。

張道真不知道的是，文師道三人在伴隨萬物枯榮的時候，已經落入了生死的拷問中不可自拔，若是無法解開這個心結，輕則道心不穩，重則走火入魔。

不過好在已到了末尾，當念到“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時，落在文師道三人的腦海裏卻如同洪呂大鐘，一直苦苦思索而不解的的疑惑立刻就有了答案。

三人從困惑中醒來後，先是感到一陣後怕，旋即又激動不已。

“這，這是成仙之基啊！”

當聽到最後一句“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之時，文師道等三人則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如此這般，方可稱之為‘仙’！

張道真講完口幹舌燥，回頭一看三人竟然還閉著眼，臉當時就黑了。

拜托給點反應啊，該不會是聽得睡著了吧......

正當他等得快不耐煩的時候，三人這才先後醒來。

“朝聞道，夕死可矣！今天真是不虛此行！”

一睜開眼，一向穩重，喜怒不形於色的龍道人此刻也難掩心中的欣喜。

對麵的虎道人更是不堪，笑得嘴角都快咧開到耳根了。

文師道還好，似乎還在回味著什麼，但臉上的笑意任誰都能看出。

“此番教誨，我師兄弟必將銘記於心，不忘今日的大恩大德！”

這時龍虎兩道人突然起身一躬到底，以弟子禮拜謝。

“這也算是你們的一場造化了！東西我教了，悟多少在你們！”

張道真眼中古井無波，一臉淡然，盡顯高人風範，心裏則是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

再次拜謝之後，兩人告退。

“師兄，以後我們也有機會得道成仙了！”返回途中，虎道人仍興奮不已。

“但看你似乎沒那麼高興呀？”

龍道人搖了搖頭，道：“有成仙之機我當然高興，隻是感慨和祖師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原以為隻是差在實力上，沒想到心境上的差距更讓人絕望！”

“哪怕他現在不成真仙，怕是已經不遠了！”

“那是什麼樣的境界？”

“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