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眉頭愈發緊皺,起先她隻是想問,傅北城為什麼要對自己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人這麼好,現在看來,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和麵前這個男人有過多的牽扯。
“傅先生,我們可不可以隻做合作夥伴?”
傅北城殺伐決斷,城府深不可測,這些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不過......她更擔心的卻是自己根本看不透他。
這個男人氣場淩厲威壓,輕易便能掌控全場,現在卻是一副溫潤的模樣,到底哪個他才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
傅北城手上的動作頓住,一時不慎,花刺紮進手中,鮮紅的血珠立刻彙聚,格外刺眼。
“等事成之後,我想退婚。”蘇意眼神堅定,眉眼肆意,“傅先生想要的東西輕易就能拿到,沒必要再搭上一個傅家少夫人的位置。”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
“傅先生,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蘇小姐是有喜歡的人了?”傅北城收斂起心緒,指尖輕動,將那滴血握在掌心。
蘇意不言,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腕口的手鏈。
“這手鏈就是那個人送的吧。”
是肯定的語氣,蘇意自知躲不過,眼神暗了暗,最終還是勾起手鏈塞回衣服裏,悶聲應:“是。”
一陣沉默。
傅北城重新把玩起那朵花,小心的摘除上麵的刺,方才還幹澀的心臟恍然注入一股清泉,男人抑製不住的嘴角上揚,心頭滿是甜意。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勉強了,但蘇小姐還是要配合我。”
“可以。”
“先從喊蘇蘇開始。”
傅北城尾音上揚,暗藏著繾綣意味。
蘇意靜默,心中思慮著其他,沒有察覺,良久才答應。
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小包子應該不會生氣吧。
日頭西斜,溫度轉涼,蘇意推著傅北城,剛從花園出來,就被一道聲音攔住了腳步。
“先生,老宅那邊來信,說是要見少夫人,讓先生帶著少夫人回去一趟。”傭人言畢,恭敬的立在一側,靜等著回答。
蘇意默不作聲,心中明了,這哪是去吃飯,分明就是一場鴻門宴。
蘇家落寞,負債累累的蘇家小姐要嫁進傅家,若是一帆風順,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這頓飯,不是給她一個下馬威,就是要刁難傅北城,偏偏他們還不能不去,拒絕不得。
“給二叔說,我們收拾收拾就去。”
“是。”
傭人退下,輪椅扶手脫手,蘇意這才回過神,垂眸和傅北城四目相對。
“二叔一向看不慣我,傅東望先前做的不少事都是他安排的,這次也一定不懷好意,你去了就跟在我身邊,萬事小心。”
蘇意應了一聲,不由得心中暗暗感歎,睡美人醒來還真是不得放鬆,防著外麵還要防著家裏。
傅家老宅在舊城區中心,驅車也要近一個小時,蘇意有些累,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何時,竟輾轉進入了睡眠。
“蘇蘇,到了。”
耳畔響起一聲輕喚,蘇意輾轉著醒來,揉著眼睛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倚在了傅北城的肩膀上,身子瞬間僵硬,連忙抬起身來欲解釋:“那個......”
“沒事。”話還未說完,就被身旁人輕笑著打斷,“我們就是要親密一些,蘇蘇做的很好。”
傅北城由鄭奕幫扶著下了車,蘇意也不好耽擱,收回心緒,連忙打開車門繞到男人身邊,接過輪椅推著走進傅家大門。
“蘇蘇,緊張嗎?”
蘇意怔了一瞬,旋即搖了搖頭:“不緊張。”
傅家雖然出了名的嚴苛,但蘇意不巴結、不討好,沒有所求自然不害怕。
“好,跟緊我。”傅北城語氣輕柔,想要抬手去觸碰蘇意,最終還是攥緊了指尖,忍下了這股衝動。
現在還不是時候。
“北城,怎麼來這麼晚,可是讓二叔好等。”
謔,一來先給按了一個罪名。
蘇意心中嗤笑,抬眼就見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從門內邁出,熟絡的走到傅北城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位就是蘇家小姐了?”
傅筠偏身,眼神上下打量著蘇意,絲毫不隱藏眸底那一抹嘲諷。
“二叔。”蘇意喊了一聲,禮數盡到就不管其他。
“都進來吧,老宅新建了一處涼亭,北城,今天我們飯就在那裏吃,風光好啊。”傅筠打著哈哈,把蘇意忽略的徹底。
好在蘇意本來也不在意這些,等傅北城應聲後,隻自顧自的推著他往前走。
涼亭確實如傅筠所說,風光不錯。
亭子後麵正對著一片人工湖,湖邊栽種著柳樹,時不時有涼風吹來,吹動柳條微微蕩漾,再配上一石桌飯菜,倒也算恣意。
蘇意與傅北城並肩坐,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從一開始就拿起筷子悶聲吃飯,他們說什麼她不聽,也不插嘴。
隻是盤中偶爾多出一些傅北城夾來的菜,多少會分走她一些注意力。
暗地裏不知道幾雙眼睛盯著,蘇意不好說,隻能不動聲色的將男人放下的東西,重新夾起,放進嘴中。
“蘇小姐,傭人都被遣散了,你方不方便和東望一起去拿些酒來?”
蘇意被迫停下筷子,看向說話的傅筠。
男人臉上看著滿是慈愛,其實背後暗藏的刀刃,根本不允許她拒絕。
腦海中恍然想起睡美人在這家中的境況......
“好,我去。”
蘇意手掌按下傅北城的,示意他不要出頭,而後才站起身,跟著傅東望往屋後的小花園走去。
傅北城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突然開口問道:“二叔這是何意?”
傅北城眼神掠過不遠處的眾人,眉頭微皺,指尖不動聲色地敲擊輪椅把手,旋即收起動作,嘴角帶笑,看向傅筠。
身後的人立刻會意,後退了幾步,悄悄往蘇意離開的方向跟去。
“北城,二叔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來,吃飯。”傅筠拿起酒杯,笑著搪塞,“你剛醒,理應慶祝慶祝,二叔跟你喝一杯。”
話畢,傅筠自顧自的伸直胳膊去碰傅北城的杯子,隨後憨笑兩聲,一飲而盡。
不遠處的那群人走近,都是一些小門小戶,亦或是借著邪風新起的掌權人。
他們本不夠資格進傅家的門,現在出現在這兒,是誰的安排自然不言而喻。
看來,這當真是一場“鴻門宴”!
“傅少,我們聽說你醒了,可是特地過來道喜的。”
“對啊,傅少臥床這麼多年,外麵的景色見得不多,要不我們推您出去走走,正好開春,這院子裏的花開的可好呢!”
眾人一人一句說的起興,無疑是想讓他離開這個地方。
傅北城心下明了,微垂著眸,嘴角輕揚,眉間溫潤,眼底卻冰冷的不見一絲溫度。
他在等某人的最後一句話。
“北城,這些長輩可都拉下臉來求你了,可不能不給麵子。”傅筠的話說得正是時候,一點拒絕的餘地都沒留。
“二叔說的對。”
傅北城眼底閃過淩厲的精明,麵不改色地控製著輪椅,到人群中為首的那個人麵前,“那就麻煩陳董事幫忙推一下輪椅了。”
被點中的人一臉驚慌,正欲後退,卻被後麵的人攔住了腳步,最後還是在傅筠逼視的目光中握住了輪椅扶手。
陳董事哭喪著臉,暗吞了一口唾沫。
要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一個不小心,可是會沒命的啊!
反觀傅北城,就算心中清楚這群人的算計,麵色依舊坦然,目光看著不遠處的翠綠,悠然開口:“湖邊柳樹剛抽新芽,要不我們去看看?”
“......好,好啊。”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才含糊的應了幾聲。
這個人工湖剛建成,周邊還沒來得及安裝圍欄,湖水就在岸邊微微泛著漣漪,夜色裏看不見湖底。
陳董事麵色泛白,放在輪椅上的手抖著,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北城,這柳枝剛好,要不要二叔給你編個頭環?”傅筠上前,眼神示意陳董事。
自己則靠近湖邊,隨手扯了一支柳條下來,語氣陰沉,“來,二叔給你量一下大小。”
“二叔,我已經長大了。”
傅北城麵色平靜地開口拒絕,手暗中抓緊了輪椅把手。
陳董事躊躇片刻,還是依著傅筠的話將傅北城推近了些,輪椅與湖邊僅一步之隔。
這湖雖然不算深,但淹死個人,根本不成問題。
傅筠不在意這些,他這個大侄子在床上昏迷了這麼多年,如今突然醒過來,他倒想看看傅北城恢複了幾分。
傅筠咳了一聲,悄悄遠離了幾步,開口道。
“北城啊,在二叔眼裏你可一直都是小孩子,你過來......”
他的話音還沒落,陳董事閉眼用力推了一把輪椅,頓時一聲巨響,水花四濺!
傅北城墜入了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