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不用了。”我把錢推了回去,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他的‘感謝費’。
“怎麼能不要?”周高陽音量拔高,“你陽哥我是那種喝水不忘挖井人的人嗎?你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怎麼都要好好感謝你。”
用賭博贏來的錢支付紋身費,這樣的錢我還真不敢要。
不是我自視清高,看不起賭博贏來的錢,是靈紋本身有規矩:不可以此為收斂錢財的工具,否則必將反噬。輕則缺胳膊少腿,重則隨時暴斃。
這是學習靈紋之初,爺爺再三告誡過的話,這些年一直謹記於心,從不敢忘記。
我幫周高陽紋‘彩站’紋,幫他賭博贏錢,事後再收高額的酬勞,這不是變相地用靈紋斂財?
這筆錢我要真敢收,估計不到明天,周高陽就得給我收屍。
看我推辭,周高陽有些不甘心,但並沒有表現得很明顯。
“銘子,你這是跟你陽哥我見外啊!咱哥倆可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有句話俗怎麼講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現在發達了,怎麼能忘了你?實話跟你講吧,這十萬現在對我來就是小錢,九牛一毛,懂嗎?”周高陽財大氣粗道。
如果周高陽真靠自己的本事發達了,然後送我一筆錢,我就算不收,也會打心裏感激,但現在......
“就不是那麼回事。”我想了想,隨口編了個謊:“是這樣的,每做一個靈紋,隻能收一次錢。上次紋身之後,你已經給了,我要是再收就是破壞規矩,是要遭到反噬的。”
“還有這種破規矩?”周高陽不信,醞釀片刻又把錢推向我,“要不然這樣......就當這筆錢不是我給的紋身費,是作為老哥我慶祝你新店開張,給的紅包怎麼樣?”
有時候不得不說,周高陽腦子挺好使的,短短幾秒時間就能想出這樣一個牽強附會,卻又有幾分理所當然的理由。
“陽哥,這錢,我是真的不能要。”我把錢再次推回去,順道給自己想了個理由:“你不是要結婚了嗎,要不就當這是我給我禮金好了。”
當然,這隻是權宜之計。
等他結婚的時候,我會另外包一個紅包,權當這筆錢不曾出現過。
“這怎麼行,我給你的錢,怎麼能當我結婚的禮金?”周高陽不接受,“再說了,你幫我這麼大的忙,等我結婚的時候,你不僅不需要給禮金,我還得另外給你包個大紅包。”
錢,再次推了回來,周高陽挑著眉道:“還是說,銘子你覺得十萬塊不夠?你要是真這麼覺得,那好,我現在就給你轉賬,你想要多少,直接說。”
我......
一句臟話差點止不住從嘴裏蹦出去。
忍了忍道:“陽哥,你還不了解我嗎?這筆錢我是真的不能要,我要是真收了,就是在害你,也害我自己。”
周高陽給我一幅‘怎麼就害你、害我了’的表情。
沉默片刻後道:“行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強求了。不過咱們說好了,我結婚你要來給我當伴郎,倒是你不準給紅包,我給你伴郎錢,你也一定要收。”
“到時候再說吧。”我胡亂回了一句。
之後,周高陽說什麼也要帶我出去吃飯,還特意選了一家特別高級的餐廳。
兩個人,點了滿滿一桌的菜,末了要了瓶特別昂貴的紅酒。
吃吃喝喝到後來我們倆都有點醉,周高陽在一陣吹噓近幾天來他在賭場裏有多英姿勃發、英勇威武後,第十一次感謝我。
“感謝的話不用多說,隻希望你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及時收手,千萬別貪心。”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周高陽的臉紅撲撲的,說話變得不利索:“這......這一點你放心,等我再......再給自己也弄套小別墅,給丈母娘和我爸媽一家弄一套小戶型......我就收手。”
“什麼叫再?”我吐著酒氣問。
“嗝!”周高陽打了個酒嗝,壓著嗓子道:“不瞞你說......這幾天我贏的錢,已經夠給小舅子和我各買一套房了,還綽綽有餘......”
我聽出他話裏的不對勁兒,忙問:“你贏了多少了?”
周高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咳嗽兩聲想掩飾過去。
“沒......沒多少。”
“沒多少是多少?”我追問。
“也就幾百萬。”
“幾百萬?”
周高陽眼睛看向別處,明顯心虛。
“五百?”我試探性地比了個五,省去‘萬’的單位。
“嗯......差不多吧!”
我目眥欲裂,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陽哥,你不是答應過我,隻要贏夠兩套房錢就收手的嗎?”
周高陽跟著站起來,把著我的肩膀道:“銘子,你先別急,聽我說......”
“什麼都別說了!”我打斷,“現在立刻馬上把多餘的錢退回去,並且保證從今往後再也沾賭。”
“說什麼呢,銘子?”周高陽不爽道,“且先不說贏的錢怎麼退,往哪退,我好不容易贏來的錢,憑什麼退回去?我又不是偷的、搶的,是憑我自己本事贏來的。”
“你那憑的是自己本事嗎?”我毫不客氣地拆穿,實在是因為太生氣。
“怎麼就不是我自己的本事?別人想贏,他能贏嗎?”周高陽大吼。
“沒有靈紋,你上哪贏錢?”我跟著加大聲音。
周高陽愣了一下,隨即喊道:“薑銘,我知道你跟外頭那些人、跟雯雯她爸媽一樣,都瞧不起我,覺得我窮,沒本事,賺不了大錢,你幫我紋身隻是因為可憐我吧?你不肯手我給你的錢,是不是覺得那些錢太臟了?”
我氣笑了,
我看不起你會幫你紋身?
我是擔心你被反噬啊!
看著周高陽因憤怒而滿是血絲的紅眼睛,我竟說不出關心的話來。
“不管怎麼樣,銘子我還是很感謝你的。但是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不會聽、也不想聽,我受夠了以前那種被所有人鄙視、嘲諷的日子。窮人活該被人看不起,所以我才不要再過以前那種窮苦潦倒的日子。”
周高陽停了停,語氣悲傷道:“你要是覺得我窩囊、覺得我臟,看不起我,那......以後就別聯係了。”
言罷,周高陽要走。
失控了,徹底失控了......
“陽哥,我再問最後一遍,你真的不打算收手嗎?”
周高陽停了下來,卻並未說話,給我以無聲回答。
“那好吧,”我深吸口氣,緩緩吐出,“以後,咱倆就互不相欠了!”
童年時他救我一命,如今我還他一個‘彩站’靈紋。
自此後,兩不相欠、互補打擾,各自安好!
周高陽眼神一暗,猶豫了一會最終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沒想到,這一轉身就是永遠。
再見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