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芷走後,沈初珩懷著極為抵觸的心情來到了小飯廳。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林夕顏竟然不在。
隻有沈老太太一臉慈愛地等著他,招呼他落座。
沈初珩心中疑慮,但隻字不提,若無其事地陪奶奶進餐,照例說一些家務事。
還是沈老太太主動提起話頭:“夕顏去醫院住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回來了。”
沈初珩筷尖一頓,雙眸略微眯起,本想諷刺一句她住院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但終究沒說口。
他不清楚奶奶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在沒有徹底的把握之前,他暫時不能撕破臉。
盡管沈初珩的情緒控製得很到位,可沈老太太對他的真實想法了如指掌,絲毫不在傭人麵前給他留麵子,嗬嗬笑道:
“是不是心裏很不服氣,在罵奶奶這個老糊塗呀?”
沈初珩神情一肅:“奶奶說笑了,我怎麼會這麼想?”
沈老太太哼了一聲:“會也好,不會也好,這個家裏隻要還是我說了算,你就算有再大的怨恨也隻能吞進肚子裏!
你要想要骨氣,就不能要好處,反之亦然。這世間最怕的就是兩個都想要卻什麼都撈不到的傻子,你明白嗎?”
沈初珩頓了許久:“是,我明白。”
不知為何,雖然奶奶的話如此難聽,可沈初珩卻沒有辦法真的對這位老人動氣。
他隱隱感覺到,奶奶是在有意暗示他些什麼。
沈初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奶奶是真心疼愛她的。
尤其是雙親都不在後,奶奶力排眾議親自手把手教他如何管理沈氏,給人脈,給資源,給她多年的心血經驗,一步步讓他坐穩了繼承人的位置。
沈家的男女都是人中龍鳳,在那個風雨飄搖的時候,他並不是最好的繼承人選。
沈老太太堅定不移地選擇了他,動機顯然並不完全是所謂的大局利益,而是有著私心的偏愛。
這些,沈初珩都心中有數。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投鼠忌器,越發煩躁。
如果是毫無親情隻有利益的關係,他何需如此小心翼翼?
再忍忍吧......
......
林夕顏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腳僵硬,表情也緊張得不行。
據說這個地方不對外開放,有著嚴苛的會員製度,沒有靠譜的推薦人連踏進這裏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來之前阿麗語焉不詳,來接她的人也是不著邊際,隻顧著炫耀這裏多麼難進,就是不告訴她這裏究竟是做什麼的。
林夕顏的見識有限,一路過來,她勉強感覺此處像是個醫院,因為有不少醫生和護士模樣的人經過,還有好些看起來似乎是高端儀器的東西。
可又和普通的醫院不太一樣,沒有那種普通醫院常見的藥物與消毒水混合的氣息。
裝潢也過於豪華居家,偶爾閃過的人影也大多是女性,一身貴氣,和窮酸的她形成了鮮明對比。
總之,她心跳得厲害,有種說不出的強烈預感,不知是好是壞。
接引的人把她帶到一個很豪華的單人間後就走了,走之前讓她好好躺著,等會就會有人來接洽。
林夕顏隻能照做,並沒有多過問一句。
她很明白,自己已全部賣給了沈老太太。
從她進入沈宅的那天起,一切就不再屬於她自己,無論是身體還是尊嚴。
過了一會兒,幾個醫生模樣的人進來了,像是檢驗商品一般捏了捏她的下巴,又看了看她的臉頰骨,說著一些她似懂非懂的名詞。
“骨相很好,不需要大動,就做一些基礎恢複吧,效果應該不錯。”
“那不行,沈家老夫人交代過了,不能隻是不錯,必須得和從前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那也太難為人了吧,又不是變魔術。”
“老夫人說,不管用什麼辦法......”
接下來的話,似乎不太好當著林夕顏的麵說,他們退到了隔壁間,激烈而輕聲地討論著。
林夕顏一言不發,她隱約明白,自己被送到這裏來是為什麼了。
醫生們討論了很久,最終齊刷刷來到了她的床前。
為首的那個聲音柔和,表情和善。
“小姐,接下來幾天我們需要給你的麵部做一點調整,運用的是最新的儀器和技術,這個技術是國外引進的,目前還在試驗階段,並沒有正式投入運用......
但效果非常棒,不會傷害到你的身體,就是…嗯,就是可能,將來會有一些無法挽回的副作用......”
將來?
眼前的難關能過她就謝天謝地,哪裏還顧得上將來。
林夕顏道:“沒關係。”
醫生們鬆了一口氣,雖然有點良心不安,但是他們已經把利弊都告訴了林夕顏,愧疚的感覺就減輕了許多。
她是自願的。
就這樣,林夕顏簡單地調整準備了兩天後,就被推入了嶄新的操作室。
裏麵的巨大儀器像一頭白色的小象,光滑流暢,看起來很漂亮,仿佛孩子們的滑滑梯。
可隻有那令人灼燒的光線切切實實打在她的臉上,脖子上和手臂上等地方時,林夕顏才知道,什麼叫狂風驟雨般的劇痛。
她已經算是一個很能忍耐痛苦的人了,這次的“治療”依舊讓她險些暈厥過去,雙手幾乎抓破身上的病號服。
更可怕的是,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長達數十分鐘的光療後,她還要被無數個細針頭聚集在一起類似發梳一般的儀器,毫不留情地拍觸按壓幾個關鍵的骨骼部位,注入某些透明無味但是讓她痛到幾乎要崩潰的液體。
最折磨的是,這個步驟完後,她又要重新被送進那個小象般的儀器當中。
也不知道那些液體到底起了什麼作用,這一次的光線帶給她的痛苦竟然是之前的好幾倍!
饒是再有鋼鐵意誌的人,也無法經受這樣的考驗。
終於,林夕顏在最後的環節裏,一聲不吭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