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朦朧的光線可以美化人臉的輪廓。

可即便是如此昏暗的場景下，鏡中女人麵上的滄桑還是遮掩不住撲麵而來。

那些苦難的痕跡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直戳人的心臟。

　　林夕顏不過端詳了一陣子，就敗下陣來，倒退幾步，腳步虛浮地坐回床上。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認真照過鏡子了。

怎麼都想不到，這輩子還有為這張臉操心的時候。

　　林夕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微微凹陷的臉頰，神情有些恍惚——

這裏，也曾經像蘋果花一樣膨潤地綻開過，帶著淺淺的梨渦。

即便不說話，笑意與青春也爭先恐後地在這張臉上溢出，和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一般，讓人一看便心情愉悅，想要親近。

　　可如今，隻剩下一片死氣沉沉的灰暗，和衰敗。

　　林夕顏躺了下來，直到天亮都不曾合眼。

......

　　門的另一邊，沈初珩這一夜也過得極其糟糕。

　　首先他對睡眠的環境比較挑剔，不喜歡輕易變動。

老宅這邊的專屬臥室睡了多年，對房內的濕度光線和朝向早已習慣，忽然一下換到另一處去，即便是把之前的家具擺設也一並挪過去了，終究感覺不對；

　　其次，一想到隔壁就是那個令人作嘔的女人，他就無論如何都無法安眠。

　　本想去隔壁書房通宵工作，還沒走幾步便想起來，如今他已賦閑在家，基本沒有什麼要緊事可做。

　　可惡！

　　就這樣，沈初珩心情惡劣一直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實在不想留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起身換衣開車出了沈宅。

　　他驅車來到熟悉的山腳。

這裏山道崎嶇險象環生，是不少專業賽車手練習的地方，也是他心情不好時的宣泄之處。

　　油門一踩到底，速度飆至極限，幾乎要把人甩得嘔吐的彎道超速飄逸，足以令一切謹慎惜命之人膽戰心驚。

下車後頭也不回地逃跑，發誓再也不坐這個瘋子的車。

　　如果是往常，沈初珩飆個一小時左右的車，心情也就恢複得差不多了。

　　可今天直到響起空箱警告，他心中的鬱火依舊熊熊燃燒，未能散去半分。

　　無意間掃過後視鏡，看到裏麵那張情緒浮於表麵的臉，沈初珩微微一愣，隨即皺眉，表情漸漸緩和下來。

　　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就像奶奶說的那樣，離合格的沈家繼承人還差著一段距離，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過是一個卑微下賤的女人，就把他的心擾亂到這種程度，說出去實在是丟人。

　　沈初珩在原地停了許久，最終平靜地打轉方向盤，回到了沈宅。

　　才來到停車場，忽然發現客位上停著一輛熟悉的粉色座駕，頓時一怔。

　　果然，一進側廳就看到好久不露麵的沈敏君和白如芷在那裏親親密密地攜手細語，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眼圈都紅了。

　　“哥，你總算回來啦！”沈敏君朝沈初珩拚命揮手。

　　她非常喜歡自己的準嫂子，所以一直很識趣，見哥哥過來便立即站起身：“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聊！”

說完一溜煙跑了，不打擾哥嫂的二人世界。

　　“你怎麼來了？”沈初珩在白如芷身邊坐下，溫和地問。

　　白如芷小嘴一撅：“要不是我親自問，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初珩，我們不是說好彼此之間沒有秘密的嗎？”

　　沈初珩把她攬入懷中：“對不起，我隻是不想你擔心。”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才會讓我擔心呢。初珩，奶奶她是不是不喜歡我，才用這種方式......”白如芷說著說著，本就紅紅的眼圈又滾落下晶瑩的淚珠，我見猶憐。

　　“不會的，不要亂想。你這麼好，她怎麼會不喜歡你？”

　　“可是，可是......”

　　沈初珩安撫著白如芷，但心底卻有著相同的疑惑。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白如芷都可以算得上是沈家最合適的孫媳人選，近乎完美。

為什麼沈老太太一直對她不冷不熱，看不出多少喜歡呢？

　　但凡沈老太太有一絲顧及這個未來孫媳的臉麵，就做不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還沒嫁過去丈夫就有了私生子，這種事有幾個女人能受得了？

一般的普通女人都無法接受，更何況是豪門世家千嬌萬貴的千金小姐。

　　看著白如芷楚楚動人的哭相，沈初珩心中對她又多了幾分憐惜和幾分愧疚：“我向你保證，一定會盡快解決這件事，不會讓奶奶的計劃成真。”

　　白如芷點點頭，撒嬌道：“那你還要答應我，絕對不準碰那個女人一根手指頭！”

　　沈初珩微微冷笑：“放心吧，我看她一眼尚且作嘔，怎麼會碰她？我眼裏隻有你一個女人。”

　　白如芷粉麵含羞，把臉埋在沈初珩胸前，沈初珩輕輕撫摸著她如海藻般濃密柔順的長發。

　　兩人都外形出眾，氣質般配。

他們擁在一起的畫麵好似電影海報，唯美到無可挑剔，誰看到都會在心底感歎這是一對璧人。

　　膩歪過一陣子後，白如芷忽然提出一個要求：“初珩，我想見見那個女人。”

　　沈初珩臉一沉，半晌才道：“還是不要見了，我怕那種人臟了你的眼睛。”

　　白如芷不依：“沒事的啦，我就是好奇，隻看一眼就好。”

　　其實，她有自己說不出口的小心思：

雖然沈敏君一再保證那個女人根本不能看，可她對這一說法還是有點懷疑的。

　　她和沈敏君的看法一樣，這就是一個神棍早有預謀的合夥騙局。

那個女人絕對是和紅狐姑一夥的，為的就是爬上沈初珩的床，然後借著這層不明不白的關係狠敲一筆；

要是真的讓她們得逞有了孩子，那以後絕對會挾子索財，混個長期飯票。

　　畢竟那可是沈家的血脈，但凡從手指縫裏漏下一點給這個私生子，也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了。

　　既然如此，那怎麼會真的找一個老醜的女人來呢？

肯定是個風情萬種的成熟美麗的婦人。

沈敏君一定是怕自己擔心，才故意那樣詆毀對方的容貌的吧。

她對自己再怎麼好，終究是會站在親哥哥那一邊的。

　　因此，沈初珩越是拒絕，白如芷想要見對方的念頭越是強烈，無論什麼理由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