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圍觀的人這麼多,女傭越發鬥誌昂揚,手上的力氣也加重了不少,恨不得當場把林夕顏撕扯成一片片兒的,好向敏小姐邀功。
不想,她太過得意忘形了,一個沒控製好力度,把林夕顏推到了走廊扶手處的銅製雕花上!
林夕顏的額角頓時被撞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橫流。
她一聲沒吭軟軟滑在了地上,似乎失去了知覺。
女傭頓時傻了眼,下意識退了兩步,心虛無比:“你們都看到了吧,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和我沒有關係!”
說完就慌慌張張地走了。
圍觀的人頓時也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做那個出頭鳥承擔責任,紛紛悄悄地散了。
最終,還是幾個老傭人實在看不下去,七手八腳地把林夕顏抬回了房間,並把這件事報告給了沈敏君。
可沈敏君那邊毫無動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林夕顏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床上無人問津,大家連經過她房間門口時都會刻意避開老遠,像是遠離什麼瘟神一般。
......
遠在私院的薛姨接到這個消息時,已是快要淩晨了。
她聽說林夕顏被撞破頭,很是嚇了一跳。
沈老太太已經睡著了,薛姨不敢驚動她,隻能先給沈宅的住家醫生打了個電話,方才火速趕回了老宅。
當薛姨來到林夕顏房間時,人依舊沒醒,看著很不好——麵色如紙,唇無血色。
她的傷口已經被包紮消毒好,衣服也換過了,王醫生帶來的助手正在給打營養針。
本就憔悴的林夕顏,在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後,越發顯得消瘦幹癟,好像一個內芯枯萎的稻草玩偶。
“鄧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薛姨輕聲問。
這個鄧醫生是專門給家裏傭人看急病小病的,為人正直,有什麼話都藏不住:
“人沒事,就是身體底子差,一天沒有進食然後失血過多就昏過去了。薛管家,本來有些事我不該多嘴,可這次實在有些過分了。按理說,這次這位女士報警都是合情合理的!”
薛姨說不出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次日,薛姨去問沈敏君昨天是怎麼回事。
沈敏君自然是推得一幹二淨,死不承認。
“不過是傭人之間的小打小鬧罷了,和我有什麼關係?這兩個人我都不熟,薛姨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薛姨無奈,隻好含蓄地敲打提醒:
“那就麻煩敏小姐,在老太太回來之前稍微照顧一下林小姐吧。如果她在這段期間出了什麼岔子,老太太回來知道了,說不定會遷怒無辜,到時候敏小姐你也解釋不清。”
在聽到老太太三個字時,沈敏君目光微微有些閃躲,可依舊嘴硬:“我盡力吧,不過我可保證不了什麼。到時候奶奶要是不相信我,那我也沒辦法。”
薛姨離開後,沈敏君輕輕冷哼了一聲。
這個討厭的大媽,她趕定了!
就算到時候奶奶生氣她也顧不得了,大不了就是被罵一頓,或者頂多停她的卡唄。
為了哥哥和如芷姐姐的幸福,這點懲罰又算得了什麼呢?
林夕顏昏迷了整整兩天一夜,期間還發起了低燒,顆米未進滴水未沾,全靠輸液維持著。
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裏,她的腦中猶如走馬燈一般混混沌沌地閃過很多畫麵,每一個場景都壓抑而陰暗,宛如一個個無聲尖叫的噩夢。
最終她渾身冷汗地驟然醒來,手腳尚在微微顫抖。
過了很久,她才漸漸平複了情緒,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溫馨舒適的環境,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林夕顏費勁地轉過頭去,隻見是薛姨,端著一碗燕窩粥走了進來。
“醒啦?來吃點東西吧。”薛姨搖起背靠板,細心地用匙子推了推粥麵,待溫度差不多了才遞到林夕顏的嘴邊。
林夕顏實在是餓狠了,盡管進食的感覺有些惡心難受,她也還是硬著頭皮一口一口慢慢吞著,直到吃了整整有大半碗後才搖頭,表示吃不下了。
看著她喝粥這饞餓的樣子,薛姨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這又是何苦呢?沈家不是外麵的普通人家,這裏頭的水可深著呐,珩少爺和敏小姐都不接受你,以後肯定要吃不少苦頭的。”
林夕顏低下頭,半晌才說出一句:“我需要錢。”
短短的四個字讓薛姨整個人不禁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這聲音竟是出自眼前的這個女人!
說起來,這還是薛姨頭一次聽到林夕顏的聲音。
與飽經風霜的外表不同,林夕顏的聲音軟而輕,且有種難以言述的令人動心之處。
像是暮春傍晚的微風,如漂著一兩花瓣的淡酒,初聽隻覺得溫潤,回過神時已是沁人心脾。
不過是這輕輕的一句話,薛姨的眼前便浮現起了照片上那個少女美麗的容顏。
這樣的聲音配上那樣的容貌,照片裏的形象頓時靈動了起來,變成了活色生香的倩影。
隔著時空對著未來的人淺淺微笑,動人心弦。
這一瞬,薛姨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總算理解為什麼,這樣一個出身平凡的女孩子,卻成為了一向心高氣傲的珩少爺的初戀;
以及為什麼,當年的珩少爺甘願為了她放棄一切離家私奔,甚至不惜和家族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