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江率先下了馬車,待胡黛玨下馬車時,快速伸出手去,連阿鎖都沒反應過來。
胡黛玨微微一笑,搭在了他的小臂上,借力下了馬車。
這一幕在遠處遊船上的沈冠看來,就是胡黛玨笑著搭了皇甫江的手,出了馬車。場麵極其和諧,金童玉女。
不是說,男女有別嗎?看來這兩人好事將近了。
直到柳樹擋住了他的視野,他才轉過頭去。
邀他同遊的程儒問他看什麼,他隻說,看到個認識的小妹妹。
一旁的胡墨風正全神貫注地思索著如何接令,“厭厭夜飲,不醉不歸”。幾字一出,眾人皆連連稱讚。
德海帶著三人找到了早就安排好的船隻,這一次,胡黛玨假裝沒有看到伸過來的手,獨立上了船。
走入船艙,作畫的筆墨都備著了,船頭放著個火爐,火爐上有著一把銀壺。
“玨妹妹,我們取些新雪作煮茶水可好?”
“甚好。”
一旁的阿鎖急得不行,小姐太亂來了,身子不利索,外出就算了,還赤手取雪。真是不怕凍出後遺症來。
胡黛玨玩得可開心了,作為南方人,長了二十幾年,印象中隻看過一場雪。
北方她還沒來得及去呢?本來是打算帶著小老頭一起去的。
裝滿一壇子的白雪,又取了些放進銀壺中。
胡黛玨靜靜地看著,壺中的雪慢慢融化。
阿鎖趕緊遞給她一個暖爐,真沒見過這般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小姐。
皇甫江看到她凍得紅彤彤的手,伸出手又趕緊放下,說道,“玨妹妹,不然去棚裏坐著吧,暖和些。”
她想繼續在外麵,雖然冷,但是很美。
那些調皮的雪花,飄到壺壁上,很快就化作一滴水,順著滑入了爐子中。
她幽怨地看了一下阿鎖,阿鎖正惡惡地瞪著她,於是她同意了,不舍地挪到了裏麵。
還是愛惜點自己的小命,不能作過了。
坐裏麵了,聽不清水沸騰的聲音,少了些趣味,皇甫江就讓德海將火爐搬到了棚邊。
胡黛玨在心裏默默樂了,看來太子殿下還是有眼力見,觀察細微啊。
兩人相對而坐,阿鎖和德海坐在邊上看著火爐。
皇甫江從旁邊的一個盒子裏,取出一個青花茶罐,拔掉蓋塞,將裏麵的茶團取出來,放在盤子裏,遞給胡黛玨。
“這是南陽剛進貢的梅團,玨妹妹是好茶之人,看看這茶如何?”
胡黛玨接過盤子,放到自己麵前,然後雙手拿起茶團,細細地看。
不愧是貢茶,紋路是真的清晰,隱隱就如同一朵梅花一樣。呈黃綠色,有光澤。
“這茶自是極好,表麵有淡淡的煙熏香,想來滋味也佳。”
水沸騰了。一沸微有聲,如魚目;二沸如湧泉連珠;三沸騰波鼓浪。再煮過火,湯失性,就不能飲用了。
“殿下,可否讓黛玨隨自己的意泡茶?”
胡黛玨喝茶有自己的喜好,這個世界還是基本都是煮茶,沒有衝泡一說。但她想試試這裏的茶,每一泡的味道。
“可。能喝到玨妹妹的茶,我很是榮幸。”
京城人人都知道,胡家小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還不知其茶技如何?
沒有蓋碗和公道杯,紫砂壺都還沒有。
還好她讓阿鎖帶了自己找陶匠定做的兩種陶壺。一個有蓋,作為主泡器,一個敞口,作為分茶器。
見胡黛玨拿起茶針,皇甫江趕緊接過了,自己撬,免得傷著她。
胡黛玨一笑回禮,心想,太子殿下是被嗬護著長大,這些事兒應該從沒做過。
竟然他想表現,那自然是不推脫的。不過她細細地盯著,以防他真的把自己戳到了。
沒有任何意外,看來她想多了。
接過茶,用沸水將陶壺和分茶壺潤了潤。然後撥了些到陶壺中,蓋上蓋,晃了晃,揭開蓋子,聞了下,煙熏香更濃鬱了,沒有絲毫異味。
她將陶壺傳給皇甫江,示意他也聞聞。他照著胡黛玨的樣子,聞了聞壺蓋,第一次發現幹茶挺香的,很不一樣,給人穩重的感覺。
以往都是下人倒了茶直接端上去給他喝,他自是沒聞過幹茶香。
第一泡,她自己試了試味道,果然有些生澀。於是倒掉了。
從第二泡開始,才正式喝。
還取了兩個碗,倒了茶給阿鎖和德海。
德海受寵若驚,連連謝恩。
這可是未來的女主子,親自泡茶給他喝,作為一個下人,這是何等榮耀啊。
剛剛那一連串的衝泡,德海和皇甫江一樣很驚訝。
按照平常的喝法,是直接將掰下一些茶,搗成茶末,然後放入茶壺中煮,煮沸了則直接倒入各自的碗中。
阿鎖是不驚訝的了,早在半個月前,她家小姐就開始派她去定製了這兩個陶壺,還有些小小的茶杯。
“這樣喝,確實層次豐富了許多。”皇甫江稱讚道。
一泡比一泡厚,滋味和湯色在每一泡都有細微的差別。
“玨妹妹,這壺......”
聽到“這壺”兩個字,胡黛玨下意識地看了下桌上的兩個陶壺。
難道他又看上自己的東西了?
待皇甫江說完,她暗暗想,還好剛剛表情管理沒有失誤,不然多尷尬。
他隻是問哪裏得到的壺,想尋對送給當今聖上。
“這壺是我在偶然遇到的一個商販那兒買的,若下次遇到,定當告知殿下。”
“那我在此先謝過玨妹妹了。”
阿鎖看了眼自家小姐,她又說謊了,不知道這次又醞釀的什麼。
胡黛玨又為皇甫江添了半碗茶水,“殿下,請。”
“玨妹妹,其實你我之間不會這麼生分,從皇姐的關係,你可以喊我一聲哥哥的。”
皇甫江微笑著說,這笑足以迷倒眾生。
胡黛玨通過這笑,想到了那日普興寺外,沈冠騎在馬上,向她告別時的那一笑。
胡黛玨有些發愣,隨後回過神,回道,“殿下是皇親國戚,豈是民女可攀附得上的。”
對於皇甫江的意圖,胡黛玨多多少少也猜到了。
她寫過的情情愛愛可不少,隻是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已。
在這裏,有些女子十三四歲就會許配好人家,一旦並笈即可出嫁。
她也快十四了,十五歲及笄,也差不多可以許配人家了。
沒談過戀愛,讓她真不知如何處理,就算麵前的太子殿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但是自己畢竟有著二十五歲的靈魂。
和也才十四左右的小男孩兒談戀愛,怎麼都有種拐賣未成年少年的錯覺。
算了算了,別肖想了還是。
“我知你因著禮製約束,必不會越過半步。”
胡黛玨心裏暗罵,你知道,還讓我喊你哥哥。
皇甫江接著說,“你不願,我也不勉強。這是餅新的梅團,還請玨妹妹收下,才不辜負了這好茶。”
她沒有推脫,收下了,何必和難得的好茶過意不去。改日回個禮就行了。
準備交給阿鎖,卻沒看到她,連德海也不在。
在皇甫江說讓胡黛玨喊他哥哥時,德海就拉著阿鎖出去了。阿鎖掙不過他。
男女怎能單獨共處一室,就算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行。不然沈小將軍怎麼辦。
皇甫江留意到了胡黛玨的目光,也猜到了阿鎖定是德海拉出去的。
正準備喊兩人進來,阿鎖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來。
“小姐,沈小將軍和二少爺在旁邊的船隻上,可要去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