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H市最豪華的羅薇酒店。
季姀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進了酒店大堂,在櫃台接待小姐一臉懵的表情中辦理了入住手續後,她就在始終沒有回過神的接待小姐的指引下來到了位於羅薇酒店最頂端最豪華的總統套房前。
一臉懵的小姐貼心地開了門又將房卡恭敬地送到季姀手中,迅速整理好儀態,臉上揚起大方得體的笑容:“希望您在羅薇酒店居住愉快。”
季姀嘻嘻一笑道:“愉快愉快,你也愉快!”
接待小姐秀麗麵龐上的笑容有些顫抖,目送著這位出人意料的客人進入房間後的內心獨白如下:
我是在做夢嗎?
我是見鬼了嗎?
我要不要去看心理醫生?
這家酒店是不是風水不好?
也不怪接待小姐有這樣奇怪的想法,實在是季姀這位客人的出現太過詭異,就跟......怎麼形容呢?就跟天上飛的UFO突然墜毀一樣,這位客人出現在酒店門前時的場景實在是灰頭土臉、兵荒馬亂、慘不忍睹......唉,想不出更合適的形容詞了。
尋常客人都是走進酒店的,而這位客人偏偏不走尋常路,在走進酒店大堂前先是狠狠撞上了酒店的感應門,撞擊產生的聲響堪比炸碉堡,但更詭異的是,這位不走尋常路的客人居然一點受傷的跡象沒有,跟沒事兒人似的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酒店,精神的簡直是臉色紅潤有光澤、雙目有神放光芒、一口氣能爬十層樓。
試想一下,大半夜的,一個漂亮姑娘鬼魅一般出現在自己麵前,露著一排整齊的大白牙,開口第一句就是“美女,開個房。”
任誰都會被嚇得不要不要的吧......
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現在的有錢人精神都不太正常啊。
一片黑暗的豪華的總統套房中,季姀睜著大大的眼睛側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她身上仍穿著白天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襯得她身姿玲瓏纖細,明明是很隨意的動作與衣飾,卻帶著一股難掩的高貴與優雅。
她不喜歡酒店準備的浴袍,所以寧可這樣合衣而眠也不願委屈自己,陌生的環境,過多的睡眠,還有身體上的束縛感,這些實在是無法讓人安心入睡,可能是因為喬崢給她的藥藥效太過持久,她現在又困了。
活到這個歲數,她也算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了,沒有什麼看不開的也沒什麼放不下的,簡而言之,她活的相當佛係相當心大,因為沒什麼煩惱憂思,所以她夜夜安眠很少做夢,掐指一算,距離她上次做夢的時間,至少過了千八百年,可是不知為何,今晚她破天荒地做了好幾場連續不斷的夢,就像是電視連續劇一樣,這些夢不但漫長而且相當詭異。
無邊無際的藍色深海中,銀色的微光瑩瑩閃爍,季姀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腿竟然變成了一條大大的魚尾巴,她竟然變成了一條魚,更不幸的是她這條魚還沒來得及與旗魚比賽遊泳,親眼目睹一下巨大無比的鯨魚,平靜的大海就開始大發雷霆,滔天的巨浪直接把她衝上了岸,就在熾熱的烈陽快要把她烤成一條鹹魚的危急時刻,身騎白馬的英俊王子憑空冒了出來,最重要的是那個王子居然跟顧景珩那個家夥長得一模一樣。
論她此刻的心理陰影麵積,簡直是不會再愛了的崩潰和欲哭無淚啊!
她努力地爬啊爬,打算重新爬回海裏去,就在馬上就要回到大海的時候,她的魚尾巴被顧景珩死死的拽住了,然後她就像一個麻袋一樣被他扛在肩頭抱回了華麗的宮殿,更可怕的是她的魚尾巴居然變成雙腿。
王子打扮魔王內心的顧景珩將她安置在一間華麗的屋子中,笑著對她說:“美麗的公主,星辰為證大海為媒,我將迎娶你做我的新娘,終生守護你矢誌不移。”
季姀聽到了自己世界觀崩塌的聲音:“......”
老天爺,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童話故事裏的王子不都應該是高貴矜持英俊瀟灑的嗎?
誰來告訴她這個外表妖孽內心魔鬼的顧景珩怎麼會變成她夢中的王子!?更重要的是居然比現實中還要無賴,上趕著要娶她!?
還有海的女兒中的人魚公主不應該是嬌貴柔弱最後為愛犧牲化成泡沫了嗎?她這雙大長腿又是幾個意思!?難不成老天爺就這麼想讓她跟顧景珩締結孽緣嗎!?
畫麵再一轉,她已經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茵茵草地上,一旁的顧景珩正打算給她帶上結婚戒指。
結婚戒指是什麼?
那是枷鎖,那是束縛,那是噩夢啊!
為今之計,逃為上策啊!
所以季姀十分狼狽地逃了,可顧景珩卻在她身後緊追不放,好不容易跑到海岸線,她閉著眼不管不顧地跳進了大海,撲通一聲過後,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魚尾巴又長出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五秒鐘,就又聽見撲通一聲,竟然是顧景珩也跟著她跳下了海,而且他也長出了一條銀光閃閃的魚尾巴,可是就在他即將抓住她的時候,夢突然醒了。
季姀一個激靈猛的坐起身,不停的喘著粗氣,抬眸望著自窗外泄入的如水月光,平複好心緒後,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剛好午夜十二點。
她是十一點多一些入住的,不過幾十分鐘而已,她就做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夢,而且夢裏還有顧景珩那個難纏的家夥搗亂,真是糟糕的夜晚。
窗戶上突然傳來輕微的顫動的陰影,細小的水珠慢慢爬上來玻璃窗戶,天色愈加陰沉,月光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色幕布逐漸暗淡下來。
季姀跳下床走到窗前,將臉頰緩緩貼到了冷硬的玻璃窗麵上,細細的水痕似是滲入到她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若有若無的陰翳。
下雨了,雖然隻是很朦朧的細雨,但這也足以讓這個夏夜變得寒涼,若是在這樣的夜雨中站上一夜,人肯定是會生病的,可誰會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呢?除非那個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她拉上厚厚的窗簾將僅有的月光隔絕,強硬的將黑暗拉進整間屋子,然後鑽回了柔軟的被窩。
人生多艱,須得及時行樂!
放著這樣豪華舒適的房間不睡,簡直是暴殄天物,她這人最不喜歡浪費了,所以閉眼鑽被窩清空大腦睡覺。
可是很奇怪,屋子裏明明很安靜,雨聲也明明輕的聽不見,而她的耳畔卻不斷響起一下接著一下的細微卻有力聲響。
似是心跳,似是歎息,似是嗚咽,真的是很哀傷很執著很堅定的聲音啊,讓人忍不住一聽再聽,這聲音有讓人沉淪的神秘力量。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像是夜空憂愁時隕落的流星,像是大海傷心時掀起的風暴。
顧景珩如山峻然的英挺身姿在靜默的雨夜中顯得微微孤寂,他就這樣站在路口的街燈下等待著季姀,從薄暮等到深夜,再從深夜等到新一天的開始。
雨勢似乎在逐漸變弱,卻沒有立刻停下的傾向,他抬眸望著昏黃燈光下連成細密絲線的雨滴,似乎是想從錯落斑駁的光影中尋找某些細微到無法發現的痕跡,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他都沒能成功的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也沒能等到那個注定不歸的人。
顧景珩穿著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已經完全濕透,英俊的麵容蒼白的像一張紙,可雙頰卻是泛著異樣的潮紅,氣息不穩仿佛是在冰與火中煎熬,他走得極慢,邁開的每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終於在季姀家門外停下,靠著濕濡的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明明是虛弱到極點的模樣,可他依舊沒有露出絲毫的狼狽與脆弱,他就這樣靜靜坐著,手臂搭在屈起的膝蓋上,微微仰頭望著落下的雨絲還有那被烏雲遮蔽的月亮,像是一尊天然現成的石像,處處透著一股泰然與沉靜。
“季姀,你現在一定在躺在高床軟枕上與周公相會吧,肯定早忘了我的存在,真是狠心的女人。”
“但是我說過要等你回來就一定會等你回來,誰讓我心甘情願被你虐呢?”
“那個喬崢有什麼好的?跟他走的時候那麼高興,他有我好看聽話嗎?”
“你也別得意,你對做的這些事我都給你記著呢,等你成了我的老婆,我就通通讓你彌補給我。”
顧景珩像個發傻的小孩似的自言自語,深邃的眼眸中閃著水波般的波光,有點像撒嬌又有點像委屈,冷峻的俊容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愛。
控訴了一會兒季姀的狠心後,他微微垂下眼眸,咬牙妥協道:“季姀,你要是半個小時內出現在我麵前,我就......”
就怎樣呢?
是原諒她今晚的未歸讓他苦苦守候了一夜嗎?
可是她從一開始就清楚地拒絕了他,他挨凍淋雨都是他自願承受的。
又或者,如果她半小時後不出現在他麵前,他是就此放棄對她的追逐還是選擇用更強硬的方式將她綁在身邊?
前後兩種可能,從本質上來說都不可能讓他得到她的青睞,反而會造成更加消極的影響和她更強烈的抗拒。
男追女,隔層山,可他與季姀之間隔的卻是千山萬水,最頭疼的是他追她逃,這種情況下,他要想贏得美人的芳心必定要經曆一個艱巨且長期的鬥爭,而且他心儀的這位美人還軟硬不吃,目前為止,他都沒有找出讓她鬆懈心防露出一絲破綻的機會,除了天長地久的盯梢定位追蹤,暫時還找不出什麼快速增進與她的感情的方法。
這就好比一場長征,路線會隨時變更,困難會不斷增加,可是時間卻是固定的,如果不抓緊趕路準確布控,這項艱巨的任務最後隻能以失敗告終。
他之前本來是打算采用溫和綏靖的方式徐徐圖之,可是就在今晚他打算改變策略了,迂回戰略耗時太久,他要直接改換強攻,誰讓季姀的桃花運太旺心太大,身邊那麼多狂蜂浪蝶她也不知道防一防!
一想到那個喬崢,他就有股把世界毀滅的衝動,可是衝動之後,他又很快的冷靜下來,經過無數次的理智分析,他很確定季姀對喬崢一點意思也沒有,他們之間是純純的男女關係,可是喬崢就不一定了,喬崢的眼睛中藏著跟他一樣的心思,雖然喬崢將對季姀的愛藏的那樣深,可於他而言同樣是威脅。
愛情之中要牢記兩件事,不要讓你愛的女孩子傷心,不要給你的情敵機會。
所以他要想個辦法占據季姀更多的時間與視線,讓她無暇顧及除他之外的男人。
顧景珩微眯著眼,精致的眉宇間籠著淡淡的疲憊,今晚這場雨會下到什麼時候呢?天邊的烏雲又會何時散去?還能看見星空嗎?
他開始瘋狂的想念季姀,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漾著星空的顏色,深邃濃重的墨黑之後是淡淡的星空藍,帶著令人安靜下來的神秘力量,讓人忍不住一輩子注視。
可他不止想注視著她,還想讓她眼中隻有他一個人的影子,而這期限,他希望是永遠。
細雨不知何時停歇,清晨的朝陽緩緩生氣,蒼翠的枝葉間掛著晶瑩的水珠,不知是露水還是雨水,黑色的瀝青路上一片光潔全然沒有下過雨後的痕跡,繁茂的草叢間似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掠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燦金色的陽光打在臉上暖洋洋的,顧景珩睜開眼睛慢慢適應暈黃的光線,在季姀家門前坐了一夜,身體已經因為保持靠坐的姿勢而變得僵硬,又淋了大半夜的雨,他身上的衣服雖說沒有完全濕透,卻也是潮濕無比,貼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扶著牆緩緩站起身,動作雖然遲緩卻十分有力。
除了肌肉的酸痛感,他感受不到一點淋雨過後的寒意或者是感冒的不適。
顧景珩又伸手去撫摸自己的額頭,很正常的體溫。
昨晚的他明明是發燒了的,他很確定這一點,他記得他一直沒有等到季姀回來,卻又不願意放棄,後來就靠著牆壁睡著了,那個時候雨還沒停,照這個樣子睡一夜就算是鐵人也得病一場,可是為什麼他睡了一覺後,反而不治而愈了?
緩緩垂下的手突然停住,將袖口緩緩送到鼻尖輕嗅,聞到袖口上有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氣時,顧景珩眸中的疑慮和不解一瞬間煙消雲散,他轉身走進了家門,英俊的麵容上盈滿了歡快的笑意。
今天該給季姀做什麼菜好呢?
對了,可不能這樣狼狽的去見她,先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再說。
洗過澡後,顧景珩十分小心的將半幹的衣服掛好,盯著衣服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後,站在窗前望著對麵季姀的窗戶,輕輕的笑了,說:“季姀,你讓我苦等了一夜,我也該向你索取一點賠償,總不能讓你欺負我欺負的太過分。”
誰還沒個小脾氣啊!
顧景珩現在臉上滿滿的寫著一行大字,寶寶不開心,所以要做壞事。
至於他做壞事的對象隻有季姀一個,目標明確計劃周全,那就該付諸實施。
未來的顧太太,你就準備好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