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aty Force珠寶設計大賽的決賽會場設在H市的會展中心,展覽大廳中擺著的一排排整齊的座椅早已坐滿了各色商界人士,雖說這次大賽不是什麼國際比賽,但由於季姀的加入倒是吸引了不少珠寶品牌和收藏者的注意力,這位新秀珠寶設計師的設計曾拍出過上億的天價,誰能將她招攬到旗下無異於挖到了一個巨大的寶藏。
季姀站在後台觀望著台下眾人的神情舉動,目光幽涼淡漠,這樣嘈雜的環境她不喜歡,她也不太待見這些商界精英,因為她腦子笨情商低不太會與這些商界精英打交道,還是她的Time Coffee小店好,溫馨安靜又有生氣,不像這裏滿是利益算計。
她找了一處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靜靜的坐著,身體靠在光滑的略帶寒意的牆壁上,似乎是還沒有睡醒,懶洋洋的打了個嗬欠。
又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剛好九點十分,展台上主持人也致完了開幕詞,該進入決賽的十位設計師帶著他們的設計實品依次閃亮登場了,她是第九位登場的設計師,等她上場的時候也該吃午飯了吧,真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次序啊。
等待是最耗人心神的一件事,而她最不喜歡等待,所以隻能睡覺,反正她是不會錯過登台時間的。
恍惚中,鼻尖忽地縈繞起一股淡淡的香氣,似是一盞清茗的悠悠茶香,順著周身毛孔蔓延在體內驅散了她的疲憊,有軟物覆在了她身上,舒服的仿佛是令她重新鑽回了溫暖的被窩。
“顧大總裁,你這是在學雷鋒做好事嗎?”
季姀慢悠悠的睜開了眼,低頭望著不知何時蓋在身上的毛毯,明亮的眸子中含了一絲笑意,扭頭望著顧景珩,語氣中帶著少有的慵懶散漫。
顧景珩與季姀並肩坐著,掃了一眼她的衣著打扮,眉頭微微一皺,她今天穿了一身一字肩的藍色雪紡連衣褲,露出兩條纖細雪白的胳膊,還少見的穿了雙白色高跟鞋,簡潔大方又不失優雅嫵媚,她這身打扮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單薄了,會場裏開著空調是很容易著涼感冒的,她還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我來心疼一下自己喜歡的姑娘,天經地義。”
季姀伸手攏緊了蓋在身上的毯子,笑了笑說:“好,我就給你一次獻殷勤的機會,圓你一次心願,畢竟我和你馬上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顧景珩揚唇一笑,輕輕朝季姀身側挪了挪,問:“季姀,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季姀百無聊賴的點頭,這不是廢話嗎?如果不是為了趕走他,她才不會參加這個設計大賽給自己添堵。
顧景珩微微沉吟,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本正經道:“可是,季姀,我想每天見到你啊。”
季姀偏著腦袋,幹笑一聲說:“等你贏過我,你再考慮這件事吧。”
在顧景珩喋喋不休的絮叨中,季姀終於艱難的挨到了上場,她如獲大赦的快步走上了展台,目光落在她設計的珠寶飾品上,望向台下眾人時視線忽地定格在某一處,臉上的笑容極是明媚。
她定了定神,朗聲道:“我設計的這套男性珠寶飾品名叫玉喬,主要分為領針、袖口和胸針三件飾品,這三件飾品皆是由白玉雕琢成銀杏葉的形狀,我的設計靈感是來自我的一位朋友,他是一位溫潤如玉的君子,而且我覺得銀杏最符合他高華的品性,雖然四季無花,但卻自有一番質樸無華的風骨,而且銀杏的枝葉和果實都可以入藥,溫柔仁慈中又帶著堅毅沉著的剛強,這套飾品是我為他量身定做的,包含了我與他相交多年的真摯情意。”
在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椅子上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他神情淡漠若經年不變的沙丘,周身散發著與這個會場格格不入的清冷氣息,他仿佛隻是一時迷路所以才會有這片刻的停留,因為無心,所以對眼前的一切沒有絲毫的在意,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放置於展桌的玉喬上,可他的目光卻十分溫柔的凝望著季姀。
他容貌本就是少有的英俊,尤其是一雙眼睛,清亮如水晶石打磨成的一麵明鏡,眼波雖溫柔脈脈,卻帶著堪破世俗的通透與淡然,唇畔緩緩綻出的純然笑意令人沉醉。
他嘴唇翕動似是無聲的說了什麼話,這樣微小的舉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季姀卻是讀懂了他的唇語。
他隻說了很簡單的一句話,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季姀隻是微笑著點了下頭,自然是無恙的,她可是從不會虧待自己的。
她不出聲回應並不是因為場合不便,而是因為心照不宣。
他知她可以照顧好自己,也相信她不會讓自己受絲毫的委屈,所以哪怕隻是一個簡單的眼神,他便可懂她的心思。
所謂心照不宣,除了對彼此的了解,更多的則是信任,因為信任,所以懂得。
顧景珩上台的時候,目光似有似無的掃過季姀剛剛注視許久的那個角落,神色依舊是慣常的冷靜,他沒有看著設計的飾品,垂著眸緩緩開口說:“我為這套女性飾品取名狄安娜。”
走向後台的季姀腳步忽地一頓,扭頭目光沉沉浮浮地望著台上的顧景珩,仿佛是中了什麼魔咒一般呆愣愣地站著,瞳孔中似有微藍的光芒閃爍。
“如果說季小姐的設計靈感是來自摯友,那我的設計靈感便是源於我喜歡的女孩,她是一個如月光女神狄安娜一樣聖潔美麗的女孩子,從見到她的第一麵起,我便知道她就是我願意相伴一生的人,這套飾品存在的意義隻有一個,那就是討她的歡心。”
顧景珩的聲音又低又沉,仿佛是一塊投入湖心的石子打亂的不隻是平靜的水波,還有季姀追溯回許久許久之前的遙遠記憶。
季姀低下頭繼續走著,直到坐在那張隱沒在無人問津處的椅子上,她都沒有抬頭,仿佛是與世隔絕的孤島般一個人靜靜坐著,許久,她似是夢囈地喃喃道:“狄安娜。”
“狄安娜在這裏。”
季姀猛地回神,眼前赫然是顧景珩俊美無儔的麵容,似乎是在掩飾自己無意間露出的迷茫與脆弱,笑了笑說:“顧總裁,你撩妹的手段還挺高明,這情話一套一套的。”
顧景珩半跪在地,毫不在意會弄臟他這一身手工定製的西服,他仰頭深深凝望著季姀那雙看似古井無波實則暗藏情緒的眼睛,沉聲道:“季姀,你怎麼了?為什麼難過?”
季姀覺得顧景珩以這樣的姿勢跟她說話像極了求婚,可惜他沒拿戒指,她也不是等待戴上戒指的新娘,她瞅了瞅一旁的椅子,拿起之前被她隨意丟在椅子上的那張毛毯示意他坐下,說:“怎麼能不難過,我怕是要輸給你了。”
顧景珩坐在她身邊,目光一黯,她在騙他,而他無法拆穿她的謊言。
“季姀,你這是願意輸給我了嗎?”
季姀一笑說:“技不如人就沒有什麼願意與不願意了,隻有接受和不接受罷了。”
顧景珩將一個灰色絲絨盒子放在膝蓋上,笑望著季姀:“這可是你說的。”
季姀打開盒子,看著盒子中熠熠生輝的首飾,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巧思,棄了那些高檔的寶石,選擇了更大眾化的月光石,反而讓作品煥發出一種別樣的溫柔色彩。”
顧景珩設計的狄安娜由耳環,項鏈,戒指和手鐲組成,銀白色的鉑金打磨成了纖細的蔓草形狀,向外伸出的彎彎枝葉上墜著瀅瀅的月光石,每一件首飾上都雕著細膩柔順的卷草紋,看起來雖不奪目卻令人覺得無比舒適。
“沒辦法,為了贏你,我當然要使出渾身解數。”
季姀將絲絨盒子重新遞回顧景珩手中,蕩著雙腿目光淡淡的說:“唉,大意了,輕敵了。”
顧景珩盯著季姀笑了笑,眸光仿佛午後最溫暖的那抹陽光。
季姀與顧景珩再次回到台上的時候,純粹是為了走一個過場,隻因季姀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輸了。
從商業角度來說,她設計的玉喬的打造原料是上好的羊脂玉,而羊脂玉太過難得,不適宜量產。
從技術角度來說,顧景珩設計的狄安娜除了使用了逼鑲工藝鑲嵌月光石,還采用古老的浮雕技術雕刻花紋,這樣精致細膩的做工並不是她的玉喬所能媲美的。
從受眾群體來考慮,這世上大概沒有女人能抵抗珠寶首飾的魅力,更何況是具有這樣深情寓意的首飾,女人買了戴在身上彰顯高貴氣質,男人買了送給妻子戀人也表現了情意,實在是一套男女皆宜的珠寶飾品啊。
季姀一如預料中那樣惜敗顧景珩,她拿著銀獎獎杯時卻在盯著顧景珩手中的金獎獎杯。
眼紅啊!
不甘心啊!
想把他手中的金獎獎杯搶過來占為己有啊!
可她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瘋狂的想法,她要贏得漂亮輸得瀟灑,絕不會做那種不肯承認自己失敗的膽小鬼。
顧景珩捕捉到她季姀眼中的羨慕嫉妒恨,一邊應付記者的拍照一邊很是好心的低聲對她說:“季姀,你要是喜歡我的獎杯,我可以送給你的。”
季姀很有骨氣的回答說:“本姑娘不稀罕。”
顧景珩一臉被傷害的幽怨表情,她不稀罕他的獎杯,稀罕稀罕他這個人也是可以的啊。
他的追愛之路何其漫漫!
艱辛地熬到決賽結束人群散去,季姀將獎杯塞給顧景珩:“獎杯送你了,穿金戴銀意頭好。”
說完,就甩開步伐跑出了會場。
午後的陽光熱烈金燦,灑落在肌膚上熨燙著每一處細小的毛孔,照的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
季姀緩緩走向那站在樹木陰翳下背對著她的英俊男子,惡作劇一般拍了下他的肩膀,手卻在後退時被他抓住。
男子轉身,目光溫柔,絲毫沒有被嚇到的驚恐和責怪的問罪,笑著說:“季姀,你怎麼還是這樣不長記性?”
季姀吐了吐舌頭,一臉被抓包的懊惱:“喬崢,你就不能配合我一次嗎?”
喬崢鬆開手,搖搖頭,語氣誠懇道:“不能。”
季姀扼腕歎息道:“喬崢,你這樣一點也不討女孩子喜歡,小心以後找不到老婆。”
“我有老婆的。”
“誰?你的手術刀嗎?”
喬崢爾雅一笑說:“知我者莫若你也。”
“送給你。”季姀將裝著玉喬的盒子遞給了喬崢。
喬崢接過盒子卻沒有立刻打開,笑著說:“謝謝了。”
“怎麼不打開看看?”季姀微微皺眉道:“嫌這禮物不合心意?”
喬崢微微一笑道:“財不外露,我可不想遭人搶劫。”
季姀義薄雲天地攬住了喬崢的肩膀,凜然道:“誰敢搶你,通通揍扁,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不虧。”
鼻尖是淡淡的百合花香,肩上的重量很輕似是落了一隻蝴蝶,喬崢低頭望著與他近在咫尺的季姀眸光閃爍,大概是她今天穿了高跟鞋的緣故,所以她微微仰起的臉與他的鼻尖靠的十分近,隻需微微低頭便可以碰到她蜜色的唇瓣,他笑意幽深,溫柔中又帶著些許隱秘的感覺。
“殺人犯法,即使你是正當防衛,也會被判刑的,我覺得還是打暈比較好。”喬崢拿開季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苦口婆心地勸解道:“還有,男女授受不親,要是被你男朋友誤會了怎麼辦,我可不想招人恨。”
“思想還是這麼老舊,真是敗給你了。”季姀撇撇嘴,頭疼道:“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在悲天憫人、仁慈濟世、救死扶傷的喬大神醫麵前出手傷人的,還有我單身多年,左右都是個天煞孤星的命,實在不行我就跟你搭夥過日子,喬神醫你福澤深厚最能鎮住我這個天煞孤星。”
喬崢忍俊不禁,又說不過季姀的歪理邪說,認命的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要禍害就禍害我一個人好了,別去傷及無辜。”
“喬神醫高風亮節舍己為人,小女子佩服。”
季姀雙手抱拳,語氣中一派江湖豪氣,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變身武俠小說中仗劍走天涯的英颯女俠。
喬崢笑出聲來,輕輕拍了下季姀的拳頭:“少來這套。”
季姀微微一笑說:“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說正經的,這個時候你應該坐在班機裏高空飛行,可你卻出現在了會場,這說明你昨晚對我撒謊了。”
喬崢一怔,語氣平和的說:“沒錯,我的確是騙你了。”
他於三天前回國,雖然本意是想給季姀一個驚喜,但犯了錯就要承認,所以他隻能坦白。
季姀哼了一聲,像老師訓斥犯錯的學生似的裝出一副嚴厲的樣子說:“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
喬崢乖的像隻小綿羊。
“可我的心靈還是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季姀開始訛詐喬崢。
喬崢習以為常道:“麻辣火鍋!”
季姀眼睛放光:“懂我。”
喬崢帶著季姀走到停車場,站在一輛白色吉普車前,十分紳士地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季設計師,上車吧。”
季姀沒有急著上車,繞著喬崢轉了一圈,手指點著下巴說:“好家夥,看來你是打算在國內常駐了啊,連車都備好了,快說,你把家安在哪裏了?”
喬崢坦白從寬:“第一醫院附近的一個小區,過一陣子我就要在第一醫院入職了。”
“那好,我們今天就去大吃一頓慶祝你喬遷之喜。”
“好啊,上車。”
“你知道去哪裏吃火鍋嗎?”
“放心,我不會委屈你的肚子的,已經找好地點了。”
季姀的內心獨白:他這是預謀已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