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親戚家回來的宋妙銀掀簾往外看著,她凝凝眉,“春芝,去瞧瞧那兒怎麼了?”
春芝應聲而去,過一會兒便回來道,神情卻有些詭異,“有個孩子落水了,顧藻在救。”
“顧藻在救?”宋妙銀懷疑自己的耳朵。
春芝頷首,扶著她踩著車轅下車,趾高氣昂地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而在平時本應該引起轟動的人,此時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個人的目光都專注的定在了顧藻的身上。
顧藻壓著孩子的脊背,一掌拍下去,孩子一仰頭一口水噴了出來。
她探了探孩子鼻息,依舊微弱的很。
事不宜遲,她不顧當即的禮節,將孩子翻過來使其平躺在地上,快速解開了他的領口,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尖,俯身做人工呼吸。
人群中一片嘩然。
無力癱軟在地的李方氏,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就要撲過來,她猩紅著眼,“顧藻!你個不要臉的賤蹄子!小孩子你都不放過,你放開栓子,你給我放開栓子!”
顧藻起身換氣,一雙深棕色的眼眸盯著她,“想救栓子?那就給我閉嘴!”
她看了眼陷入癲狂的女人,深吸口氣,重新低下頭去。
孩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顧藻頻繁起身換氣,額頭漸漸沁出了一層薄汗。
至於李方氏等人,若不是有人攔著的話,恐怕早就上來抓花她的臉了。
宋妙銀動動腳尖,在顧藻又一次抬頭時走上前去,她纖細的眉頭打著結,帶著正義淩然的風範道,“顧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書上語男女七歲不同席,栓子雖然小,但也是個男孩啊。”
顧藻不理她,手指按在栓子的脈搏上,終於,剛剛微弱下去的脈搏重新恢複了生力,跳動強勁了起來。
她稍稍鬆了口氣,直起身準備將孩子的領口和腰帶再次放鬆,可她的手剛放到栓子腰際時,一股大力突然朝她推來。
她本就跪的雙腿發麻,這下又來的突然,她連掙紮都沒來得及掙紮。
眼看著整個人就要往後倒去,背後,一股力道穩穩的托住了她。
她穩定心神,抬頭一看,一下和黎十煜深邃的眸子對到一起。
他用力將她扶起,眼裏凝聚著她看不懂的風暴。
可她此時卻也無暇顧及黎十煜在想什麼,看著將她撲開的李方氏死死抱著孩子的動作,她厲聲喝止,“放開他!”
李方氏動作沒輕沒重,加上將孩子捂在她的懷裏,很容易導致栓子窒息。
李方氏置若罔聞,她環繞著孩子,布滿著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吐出的話帶著濃濃的厭惡,“顧藻,你居然連個小孩子你都不放過,你居然敢對栓子,對栓子......”
“你這是讓他走都不能安心的走啊!”
她婆婆更是哭天搶地,好似顧藻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我的老天爺啊,你睜睜眼吧,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我可憐的大孫子啊,連這都要被這不要臉的女人占便宜啊......我的栓子啊!我的栓子!”
頓時,女人的哭嚎聲,眾人的議論聲摻雜成一片,擾的人心煩。
顧藻起身,跺跺腳緩解腿上的麻感,她看著被幾個人架著才撲不過來的栓子的爹,冷靜道,“這隻是人工呼吸,一種救人的法子。”
“若不這樣的話,栓子自己根本無法呼吸,到最後隻有窒息這一條路。”
八尺高的漢子紅了眼,他熊掌一樣的手捏成拳頭,說出的話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老子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這種法子?”
“害人的法子你也敢往我家栓子身上使,你他娘的還是不是個人!”
他說著,三四個人險些都沒架住他。
顧藻說不通,她雙眼緊盯著李方氏懷裏的人兒,有這幾個人,她根本無法靠近孩子,也無法判斷他此時的症狀。
不過按照她剛剛把脈來看,脈搏恢複,嗆著的水也被吐了出來,栓子應該過不久就會醒了......
眼前,李方氏的哭嚎聲依舊未斷。
失去獨子的悲泣誰都不忍心聽。
宋妙銀“不忍於心”的別過頭,她歎口氣,不忍的指責道。
“顧藻,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這麼莫須有的法子?人工呼吸,我怎麼從未聽過這個法子?”
“而且這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剛剛那......實在是......實在是太過分了些。”
她說著,已經有人看了過來,宋妙銀拿帕子遮著嘴角,她側著身,“你看你把嬸子他們氣的,去道個歉吧,這次也是你做的太過分了些。”
宋妙銀一開口,幾乎就將整個事情敲死了。
她的話和顧藻的話比起來,村民自然會更偏向於她。
沒有這個法子......
這次是顧藻做錯了......
李方氏聽的清楚,她嗷的一聲哭的更狠,嘴裏又是罵顧藻又是疼兒子。
宋妙銀看的越發不忍,她見顧藻還未動,加重了語氣斥責道,“顧藻!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是這次的事情是你做錯了,你必須得道歉!這可是關乎栓子名節的大事!”
眼瞅著她越扯越嚴重,顧藻剛要開口,沒想到倒是身後的人先開了口。
黎十煜目光沉沉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擲地有聲,“她說了,這隻是個救人的法子,醫者仁心,她跪地救人,如今又何須道歉?”
沒想到黎十煜會顧藻和自己正麵嗆聲的宋妙銀微怔,她咬咬下唇,“可是我從未聽說過這個法子。”
“而且,之前的寧大娘也是因為顧藻說有法子,然後就......”
之前傳言顧藻醫死人的事兒又一次被搬到台麵上,李方氏看她的眼就跟恨不得吞其肉食其血一般。
可黎十煜卻目光平靜,“我相信她。”
顧藻一愣,她下意識看向一直站在她背後的男人,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悸動。
李方氏哭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她緊緊的抱著孩子,心疼的幾乎要上不來氣,“栓子啊......是娘沒用啊,讓你走了都得受人欺負啊......我的栓子啊......”
她哭嚎著,懷裏的人兒卻似乎輕輕的動了一下。
她幾乎瞬時停住了哭嚎,一雙紅腫的眼不可思議的往懷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