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會兒顧藻突然感覺背後吹過一陣冷風,她抖抖衣裳,跟著黎十煜進了屋。
黎十煜這才將一直蓋著背簍的罩布拿開,裏麵竟是兩隻還活著的野兔,也不知道黎十煜是怎麼捉的,反正它們都隻傷了腿。
“灶房裏的藥材......”顧藻看著,她抿了抿唇,“多謝你了。”
黎十煜搖頭,依舊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說話也異常簡潔,“山中仍有狼群,你一個弱女子始終不太安全,下次你若需要上山,叫上我即可。”
顧藻心中湧起股歉疚,她爽快地點點頭,“那以後,就要麻煩你了!”
聽到她沒有反駁,黎十煜顯然有些意外,不過最後卻仍隻抿緊了嘴點了下頭。
見他神色還算滿意,顧藻心裏也跟卸下了一個重負一樣,輕鬆了許多。
和黎十煜冰釋前嫌,顧藻心中也鬆了口氣。
本以為他下午還會上山,可沒想到,剛吃過晌午飯,就有人上門了。
對來人,黎十煜似乎並不意外,他上前和人簡單交談了幾句,轉身就回來拿衣裳。
隱約聽到他和人說殺豬等字眼,顧藻也沒再問,看著他們離去後,這才起身端著盆子打算將這幾日沒洗的衣裳洗掉。
上午她和李嬸兒發生衝突的事兒,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這會兒見她出來,村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顧藻權當沒有看到他們那詭異的眼神,麵色自若的在河邊找了個位置,學著別人的模樣,用木棍反複敲打著衣裳。
衣裳一角被她拽著,另一角飄在湍急的河流中。
這裏的水流急促,饒是被她拽著,衣裳也被水流拽著往下滑了些許。
河道邊,三五成群的婦人聚集在一起笑著說著家長裏短,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整個天空。
“栓子!栓子?!”
“呀!那孩子是不是掉水裏了?”
“栓子!救命啊!栓子!”
“有人落水了!快來人救命啊!”
“快!有沒有會水的!有孩子落水了!”
一時河道邊的歡聲笑語,變成了尖叫求救。
顧藻下意識轉頭看去,隻瞧見一道人影撲入水中。
浪花四濺,所有人的目光都焦急的定在了波浪翻湧的水麵上。
很快,一個男子從水中探出頭來,他懷裏還夾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
顧藻目光落到孩子身上,雖現在天還不算太冷,但這水乃是山泉水所流,四連山河,涼的很。
這孩子在裏麵泡的有一會兒了,這會兒唇色發白,人已經陷入昏迷了。
“栓子!栓子!”岸邊,一個癱軟在地上的婦人,仿佛渾身突然有了力氣一般對著男子就撲了過去。
男子將孩子平放在地上,他身上的水還在往下滴著,凍的他直打哆嗦。
“栓子啊!”女人連滾帶爬的過去死死的抱住孩子,她不敢搖晃孩子,隻能一聲聲的喊著他的名字,滿心希望孩子能給她個回應。
顧藻看著,手無意識的一鬆,下一秒,衣裳就被湍急的水流卷入了河中,翻騰了幾下,就被浪花徹底蓋住了。
她嘖聲,放下棍子,起身走過去。
人已經圍了一圈,不管平日裏關係好不好,這會兒臉上都帶著悲哀和同情。
顧藻擠到人群中間試圖觀察孩子的情況,可孩子卻被女人捂得死死的,她隻能看到個側臉。
女人坐在地上,不顧那濕漉漉的衣裳伸手環抱著孩子,似乎是希望能用自己的體溫暖熱栓子。
人群外,一個男子大步擠了進來,他麵色焦急,蜘蛛網一樣的血絲爬滿了眼底,他看著眼前的一幕,嘴顫了顫,聲音沙啞道。
“栓子......怎麼樣了?”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不遠處,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嚎哭著往這邊衝來,她尖銳的嗓音刺激的人耳膜生疼。
顧藻站在那裏,被她重重的撞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
她往前踉蹌了一步,卸了力道站直身子後,還沒來得及開口,那老太太已經搶過了孫子抱在懷裏。
看著孫子不省人事的模樣,她心疼的都要碎了,“我的栓子啊!你這是咋了啊!你晌午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這咋就成這了啊!”
“老天爺啊!你這是不讓人活了啊!栓子啊!你幹脆把奶也帶走算了!......”
來回顛倒的話,卻透露著老太太的痛不欲生。
旁邊看的人歎了口氣,紛紛小聲道。
“我瞧著,剛剛不是已經有人去請大夫了?這咋還沒來呢?再不來,這孩子恐怕......”
“別說了,我瞅著,就算大夫來不來,這孩子八成都活不成了,瞧那臉,都白了。”
“你們說老鄭家這是倒了什麼黴了?三代單傳還不夠,唯一的孫子還......唉!”
幾人紛紛搖頭。
顧藻聽得,眉頭稍稍皺著,她腳下一動,剛要上前,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有人拽著大夫過來了。
她腳下往後縮了縮,隻看著大夫救這個孩子。
大夫隻不過是這附近村裏的鄉野大夫,隻會幾樣常用的救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可孩子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顧藻眉梢稍稍一皺,她背在身後的手指動動,若是再拖下去的話,這個孩子恐怕真就撐不住了......
但是已有大夫在,她貿然上前......
“大夫,人如何?”
就在她剛要猶豫是不是直接上前時,大夫收了手,哭腫了眼睛的女人哀求的看著他。
大夫深歎口氣,搖了搖頭,“老夫醫術不夠,恐怕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坐在地上的幾人同時一愣,隨即就是鋪天搶地的哭嚎聲,聽的人心裏直冒酸汁兒。
顧藻一抿唇,幹脆直接上前,不顧那老太太的反對強硬的將孩子奪到自己懷裏,她膝蓋曲起頂著孩子的肚子,手順著他的脊背往上推。
“你幹什麼?顧藻!把我的栓子還給我!”老太太狀若瘋魔。
尖細的指甲劃過她的脖頸,顧藻疼的吸了口氣,她眉眼帶著冷光,“想救他嗎?想就別動!”
一句話,剛還哭嚎的人瞬間停在了那裏,她猶豫未定的看著顧藻,“你,你能救?”
“娘。”這會兒,孩子的爹倒是立的住,他扶起老太太,咬著牙道,“栓子已經這樣了,死馬當成活馬醫,我們不妨讓她試試看。”
老太太不肯起,她哭嚎著仍要把孩子奪回來,“我帶栓子去鎮上!我要帶栓子去鎮上!老大啊,不能讓她救啊!她救不活啊!”
見她上前,旁人頓時一嘩然,湧入耳朵的都是質疑聲。
顧藻不理那些,她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探了探孩子的脈搏,這才鬆了口氣,指尖抵著孩子的脊椎往上滑著,試圖讓孩子吐出嗆著的水。
便在此時,遠處有一輛樸素的馬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