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不動聲色的起身，拍了拍黎元的頭，“那就好好練吧。”

　　顧藻本以為黎元不會理她，可沒想到，她剛站起身，黎元就奶聲奶氣道，“爹在鍋裏溫著飯菜。”

　　顧藻稍稍揚眉，走到灶房一掀鍋蓋，裏麵正溫著黃橙橙的小米飯和青椒肉絲，熱氣還往外冒著。

　　她握著鍋蓋的手頓了頓，腳下一動，卻踢到了一個背簍。

　　她下意識低頭去看，滿滿一背簍的防風擱在那裏。

　　黎十煜竟然幫她弄好了！

　　顧藻眼深了深，心裏一陣暖意。

　　她端出飯菜，濃稠的小米飯抿進嘴裏，香濃宜人。

　　吃完飯，她到院子裏看著昨兒晾曬的防風。

　　經過一日的晾曬，已經幹透了，翻找過去，八成以上都是極好的成品。

　　院門半開著透風，她從屋裏搬出了個藥碾子，這才坐在院中將仔細挑選好的防風扔進去磨成粉。

　　門口有那成群的幾人走過，李嬸兒眼尖，餘光往裏一掃，立時哎呦一聲，將本來半開的院門徹底推開。

　　“顧藻，你這是在做啥呢？又自己做藥呢？”

　　李嬸兒尖利的聲音刺激著耳膜，顧藻手背蹭蹭耳朵，將碾子放下，看著跟著她來的幾個嬸子。

　　“是，這些都是防風，具有清熱解火的功效，不管是降暑氣還是清傷口都是極好的東西！”

　　“聽著，你這是要把這藥拿來賣？”

　　李嬸兒眼中掠過一道詭光，她大聲嚷嚷，“顧藻啊，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能幹這種損陰德的事兒！”

　　“之前王虎子的娘是怎麼走的你忘了？你就這還敢賣藥？”

　　又是王虎子的娘......

　　顧藻手無意識的在冰冷的藥碾子上摩挲一下，眉頭稍稍皺起。

　　門外幾個人還在議論，顯然對這件事兒都心有餘悸。

　　“是啊，你李嬸兒這話說的對！這開藥啊，可不是件小事兒，你可不能亂來！”

　　“就是就是，鎮上那麼多大夫呢！實在不行，那不還有宋小姐嗎？宋小姐一向心地善良，醫術高超。咱這兒可不缺開藥的人！”

　　“顧藻，反正你開的藥大家也不敢吃，有這功夫你還不如多想想怎麼把你爹娘從邱家救出來！”

　　“是啊，你方嬸兒說的在理。這哪家姑娘爹娘都成那樣了，自己還有閑心琢磨這些東西！”

　　顧藻不過點了個頭，就險些被這幾個人的話給淹沒其中。

　　黎元忐忑不安的站在角落裏，腳下動了動，似乎想過來，但又有些畏懼。

　　顧藻遞給他個安撫的眼神，起身道，“我瞧著幾位嬸子這是要去鎮上吧？那就趕緊去吧，晚了可就沒牛車了，我這兒就不勞你們操心了！”

　　李嬸兒呸了一聲，低頭一腳將她磨好的藥粉踹翻，惡聲惡氣道，“還不用我們操心。”

　　“像你這心裏沒爹娘，手上還有人命的死丫頭，留著你磨好藥那將來害得不還是我們村裏人？我今兒啊，就當是為民除害了！”

　　她說的正氣十足，仿佛對麵是一個多十惡不赦的人一樣。

　　顧藻看著倒在那裏的陶罐，她抬起眼皮子，聲音清淡，“這種防風磨出的粉的成色，在藥房最起碼可以賣到二十七文一兩，李嬸兒你看是怎麼給？”

　　“我還給你錢？”李嬸兒指著自己的鼻尖，似乎聽到了多好笑的笑話一樣，“你這害人命的東西，我沒報官抓你都是好的了，我還給你錢？”

　　“呸！做夢！”

　　這是她最後的定論。

　　她本以為，她這樣說完後，顧藻會露出以往那種擔憂害怕的模樣，可沒想到，這次。

　　顧藻卻隻是雙手環胸，語調不緊不慢的，“報官啊？剛巧，我也想問問，這故意損壞別人家的東西，到底該不該賠錢！”

　　她說著，蹲下身將撒出來的藥粉收攏在另一個小瓶子裏，手腕輕輕一晃，笑道，“這便就是證據了。”

　　“我呸，就你這給狗狗都不要的東西，你也敢跟我要那麼多，顧藻，我可告訴你，那做多了虧心事可是要遭雷劈的！”

　　顧藻莞爾，聲線溫和，“這藥粉就擺在這裏，隻要有多年經驗的老大夫，那一眼就能辨出來這藥粉質量如何。”

　　“李嬸兒不信我的話，那不如我隨你們去鎮上一趟，叫人家有經驗的大夫瞧瞧？”

　　她語氣溫溫和和的，卻將事情擺了個條理清晰，立時將李嬸兒的樣子襯得和潑婦一般。

　　李嬸兒瞅著她這信心滿滿的模樣，不說別的，心裏就開始打起了鼓，莫非這藥材還真和她說的一樣？

　　發現自己在想什麼的李嬸兒臉突然一黑，她搖搖頭嗤笑一聲，自己還真是差點被這死丫頭給糊弄過去，竟也忘了，她顧藻能配出什麼好藥材來？

　　念到這兒，李嬸兒梗著脖子，“成！我倒要看看，你這次會不會又辦出像上次那種開錯藥的害人之事！”

　　所以......

　　他們嘴裏的王虎子的娘是被原主開錯藥導致死亡的？

　　顧藻心中微動，她麵色卻仍舊不變，淡定的跟著她們要起身往外走。

　　可她這還沒出院子呢，李嬸兒就仿佛瞧見了金子一樣，揮著手叫著就衝了過去。

　　顧藻落後一步瞧著，隻見，不遠處，一輛眼熟的樸素的馬車正停在那裏。

　　李嬸兒站在窗邊不知道和裏麵的人說了些什麼，宋妙銀打著簾子被春芝給扶了下來。

　　幾人又重新走了回來，這次，跟在宋妙銀身後的李嬸兒，沒了以往那種趾高氣揚的模樣，反而處處變得諂媚起來。

　　宋妙銀立在院子門外，看著裏麵沾著灰塵的土地卻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她盈盈一笑，“顧姑娘，李嬸兒說你這裏有什麼好的藥材想給我看？”

　　顧藻兩根手指捏著那個小瓶子，她若有所思的看過麵前的幾人，一時沒有回話。

　　春芝不耐煩道，“你這人怎麼磨磨唧唧的？”

　　“我們小姐答應給你看，那已經是你莫大的榮幸了，你真當我們小姐有那麼多時間跟你磨蹭呢？”

　　“春芝！”宋妙銀喝了一聲，似乎對她的行為很不讚同。

　　李嬸兒卻接話道，“宋小姐，您這丫鬟說的對啊！”

　　“顧藻，你咋還不把那個瓶子拿出來，是不是怕人家宋小姐看出來，你下不了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