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見沈放蹙眉不鬆口，宋家婆子徑直說道：“沒電器也行。那就給三百塊錢下定。”

　　在農村，“過定”就代表兩人定親了。

　　之後再處，別人也不會說什麼了。

　　宋吱竟然還有那麼一絲期待地看向沈放。

　　許是沒想到宋家婆子如此無賴，沈放默了半晌。還沒鬆口，一旁看熱鬧的張婆子先吆喝上了。

　　“宋家婆子，你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你這是嫁孫女還是賣孫女呢？再說，這錢能入你兜裏？”

　　宋吱心底暗暗冷笑。

　　這錢按照正常家庭來說，日子過得去的，父母自然是留給女兒自己兜著。

　　家裏頭不富裕的，也有父母咬著牙拿這筆錢置辦嫁妝，好讓女兒嫁過去婆家也有個臉麵。

　　隻有真的是家裏頭過不下去的，父母才拿著女兒這筆錢過日子。

　　可她奶奶絕對是村裏奇葩的存在！

　　上輩子林愛國給的三百塊錢聘金，最後也被奶奶以沒分家為由，落入她自己的口袋裏。

　　如今想來，怕是連那三百塊，都是父親賣掉那塊地出的。

　　也正因為父親偷偷賣掉那塊本屬於他的地，差點沒被奶奶給打死。

　　宋吱思及此，拳頭攥緊了幾分。

　　這輩子她絕不會讓父親再遭這罪！

　　宋家婆子瞪了跟自己不對付的張婆子一眼，直接回了句，“關你嘛事！”

　　張婆子手裏拿著蒲扇扇著風，不嫌事大地說：“我是怕你把人給逼沒了。沈放家裏頭窮得叮當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合著你這樣吆喝，回頭300塊拿不到手不說，把孫女的名聲都給整壞了。我看誰還敢娶你家孫女！”

　　宋吱聞言，心口一冷。

　　張婆子說的確實在理。

　　沒想到重活一世，看似在奶奶和林月娥手裏占了上風，卻把名聲搞得更臭了。

　　像奶奶這麼一鬧騰，沈放鬆口不要她，村裏日後更不會有人要跟她提親。

　　不過，也隻是一瞬，宋吱就豁然了。

　　她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個村裏。她遲早要出去外頭發展的。

　　90年代的上海，說是遍地黃金也不為過。

　　她知道怎麼去賺錢！

　　她肯定不會留在村子裏結婚嫁人的。至於出去後能不能找個好婆家，她也看開了。畢竟上一世，林愛國給她留下的陰影太大了。

　　這輩子守著宋連，她也能過。

　　想到這個，她對沈放的態度也不那麼強求了。

　　隻見，沈放冷笑一聲，嘴角叼著狗尾巴草瞅著宋家婆子：“去做夢吧，夢裏啥都有。說不定還能開上飛機！”

　　周圍哄堂大笑。

　　說著，沈放瞅了宋吱一眼，嘴角勾著抹痞態輕浮道：“沈爺我要真的娶了宋吱，這聘金也交到她手裏，你算哪根老蔥？”

　　說著，沈放提著褲子，痞痞從人群中走出診所。

　　留下身後的宋吱被他剛那麼一瞥，心口猛跳，麵上火辣辣的。

　　丟夠了臉，宋家婆子隻能把氣撒在宋吱身上，瞪了她一眼，找台階道：“你看看你，這個賠錢玩意！不是說要去找電器私活。小丫頭淨騙人，好的不學，學這些下三路！”

　　宋家婆子吐了口沫子，“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撂下狠話，宋家婆子也離開了診所。

　　林月娥追了上去，從褲袋裏掏出兩塊錢塞入宋家婆子手心裏：“娘，可別氣壞身子了。這是我今兒去幫我哥掙的錢。都給娘，給娘買煙絲抽。”

　　宋家婆子掌心裏拿著兩塊錢，原本黑著的臉鬆弛了幾分，“這怎麼好意思呢？”

　　這85年，2塊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林月娥這人別的沒有，就是在宋家婆子這裏特別聰明，特別舍得。

　　經常給些小恩小惠，所以，宋家婆子看她不幹活，也不會罵她。

　　林月娥虛假地笑著說：“娘，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本來就是孝敬你的。今兒這事，我也做得不對。你說回頭那小丫頭片子要是去阿河那邊說我要害她，可怎麼辦啊！”

　　“她敢！有我在！阿河不敢拿你怎麼樣！”

　　“唉，我也是真多事！主要怕這丫頭肚子大起來......我是聽人家說，吃那個，啥東西都能流幹淨才給她吃的。娘，你不會怪我吧。”

　　這話，宋家婆子倒是沒接。

　　畢竟也不是個蠢的，林月娥有多好心，她門兒清。

　　隻是宋吱本來就是個女的，始終是要嫁出去的，所以她也沒太上心。換作是宋連，老宋家唯一的香火，她林月娥敢碰他一根頭發絲，她都能拚老命！

　　林月娥見婆婆不接話，麵色尬了幾分，又邊走邊絮絮叨叨遊說著。

　　“娘，沈放這事啊，我看還得逼一逼。得把那下定的錢給拿到手了。”

　　“你看阿吱這樣子......模樣是好的，但身子骨不行，動不動就暈倒。就衝著這點，別人家還不得掂量掂量？”

　　“你說說，這村子裏有幾口家裏頭是有錢的。人家娶媳婦不是娶回家去幹活的？合著把她給娶回去，當菩薩供著啊！”

　　“這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阿吱都說她跟沈放那小子處對象了。沈放這小子多渾，整個村子沒人不知道的！”

　　“就算兩人沒那事，可誰信呢！阿吱跟沈放扯上了，怕是往後不好嫁人了。”

　　“這事啊，我估計阿河就想著把家裏的錢拿出來，把阿吱給送出去上大學。可娘，這養一個大學生多貴啊！還不如把這下定的錢拿在手裏呢！”

　　宋家婆子越聽越像是那麼回事！

　　她如今掌握著家裏的財務大權。每個月月初十號，宋山宋河兩兄弟的錢都要交到她這裏。如果宋吱去上大學，這錢勢必也要從她這裏頭掏。

　　一想到這個，她就覺得像從她心頭剜肉一樣痛。

　　想到這裏，宋家婆子老眸驟然一厲：“對，就得趁熱打鐵！不能讓沈放這小子給溜了！”

　　起碼得讓他脫層皮！

　　竟然讓她當眾這麼丟人！

　　林月娥看著自家婆婆狠厲的眼神，暗暗揚起了嘴角。

　　心裏頭想著，宋吱，這下我看你還怎麼上大學！

　　村花又怎麼樣？

　　結果命還不是沒我家閨女好！

　　這邊宋家婆子和林月娥剛走，宋吱跟周醫生和吳護士連聲道謝。

　　上輩子，這兩人也幫過自己，她自然得記住這份恩情。

　　周醫生和吳護士也實在，都說是自己看不過眼，看不得宋家婆子和林月娥這麼欺負人。

　　兩人還安慰了宋吱一番，說讓她安心再繼續吊水，回頭家裏要是鬧，他們幫忙著去跟她父親說說。

　　宋吱再三道謝，安心躺下。

　　沒想到林愛國就出現了！

　　黑影麵上蓋下來，宋吱察覺到不對勁，連忙掙開眼睛，就看到穿著文化衫的林愛國。

　　明明是一副窮苦孩子家的模樣，但那眉眼竟然帶著幾分大人物的氣場，就好似當年他當上國營廠長的模樣！

　　宋吱困惑地想，這個時候的林愛國家裏頭也是窮的叮當響，怎麼會有這種氣勢呢？

　　宋吱還沒整明白，耳邊就響起了林愛國陰沉沉的責問聲音。

　　“你什麼時候跟沈放處對象？”

　　那模樣活脫脫是丈夫抓到了爬牆的妻子！